《明史演義》第五十回 覓佳麗幸逢歌婦 罪直諫杖斃言官


陛下臨御以來,祖宗紀綱法度,一坏於逆瑾,再坏於佞幸,又再坏於邊帥之手,至是將蕩然無餘矣。天下知有權臣,而不知有陛下,寧忤陛下而不敢忤權臣,陛下勿知也。亂本已生,禍變將起,竊恐陛下知之晚矣。為陛下計,亟請崇正學,通言路,正名號,戒游幸,去小人,建儲貳,六者並行,可以杜禍,可以弭變,否則時事之急,未有甚於今日者也。臣自知斯言一出,必為奸佞所不容,必有蒙蔽主聰,斥臣狂妄者,然臣寧死不負陛下,不願陛下之終為奸佞所誤也。謹奏!
員外郎陸震,見他奏稿,嘆為至論,遂願為聯名,同署以進。吏部員外郎夏良勝,及禮部主事萬潮,太常博士陳九川,復連疏上陳。吏部郎中張衍瑞等十四人,刑部郎中陳俸等五十三人,禮部郎中姜龍等十六人,兵部郎中孫鳳等十六人,又接連奏阻。連御醫徐鏊,亦援引醫術,獨上一本。武宗迭覽諸奏,已覺煩躁得很,加以江彬、錢寧等人從旁媒糵,遂下黃鞏、陸震、夏良勝、萬潮、陳九川、徐鏊等於獄,並罰舒芬等百有七人,跪午門外五日。既而大理寺正周敘等十人,行人司副余廷瓚等二十人,工部主事林大輅等三人,連名疏又相繼呈入。武宗益怒,不問他甚么奏議,總叫按名拿辦,一律逮系。可憐諸位赤膽忠心的官員,統是鐵鏈郎當,待罪闕下,晝罰長跪,夜系囹圄。除有二三閣臣,及尚書石鐇疏救外,無人敢言。京師連日陰霾,日中如黃昏相似。南海子水溢數尺,海中有橋,橋下有七個鐵柱,都被水勢摧折。金吾衛指揮張英,慨然道:“變象已見,奈何不言?”遂袒著兩臂,挾了兩個土囊,入廷泣諫。武宗把他叱退,他即拔刀刺胸,血流滿地。衛士奪去英刃,縛送詔獄,並問他囊土何用。英答道:“英來此哭諫,已不願生,恐自剄時污及帝廷,擬灑土掩血呢。”也是傻話。嗣復下詔杖英八十。英胸已受創,復經杖責,不堪痛苦,竟斃獄中。復由中旨傳出,令將舒芬等百有七人,各杖三十,列名疏首的,遷謫外任,其餘奪俸半年。黃鞏等六人,各杖五十,徐鏊戍邊,鞏、震、良勝、潮俱削籍,林大輅、周敘、余廷瓚各杖五十,降三級外補,余杖四十,降二級外補。江彬等密囑刑吏,廷杖加重,員外陸震,主事劉校、何遵,評事林公黼,行人司副余廷瓚,行人詹軾、劉槩、孟陽、李紹賢、李惠、王翰、劉平甫、李翰臣,刑部照磨劉珏等十餘人,竟受刑不起,慘斃杖下。明之盡罪諫官,以此為始。武宗又申禁言事,一面預備南征,忽有一警報傳來,乃由寧王宸濠,戕官造反等情,說將起來,又是一件大逆案出現。
小子有詩嘆道:
寧死還將健筆扛,千秋忠節效龍逄。
內廷臣子無拳勇,可奈藩王未肯降。

畢竟宸濠如何謀反,待小子稍憩片刻,再續下回。觀武宗之所為,全是一個遊戲派,滑稽派。微服出遊,耽情花酒,不論良家女子,及樂戶婦人,但教色藝較優,俱可占為妃妾,是一遊戲派之所為也。身為天子,下齒臣工,自為總兵官,並加鎮國公及太師,寧有攬政多日,尚若未識尊卑,是一滑稽派之所為也。閣臣以下,相率泣諫,寧死不避,其氣節有足多者,而武宗任情侮辱,或罰廷跪,或加廷杖,蓋亦由奴視已久,處之如兒戲然。充類至盡,一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