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南北史演義》第三回 伐燕南冒險成功 捍東都督兵禦寇


那盧、徐二賊,斃何無忌,敗劉毅,連破江、豫二鎮,有眾十餘萬,舟車百里不絕,樓船高至十二丈,橫行江中。他心目中只畏一劉裕,聞裕還軍建業,未免驚心。循欲退還尋陽,轉攻江陵,獨道覆謂宜乘勝進取。兩人議論數日,方從道覆言,聯檣東下。
警報與雪片相似,飛達都中,還有敗軍逃還,亦統稱賊勢甚盛,不應輕敵。孟昶、諸葛長民,倡議避寇,欲奉乘輿過江,獨劉裕不許。參軍王仲德進白劉裕道:“明公新建大功,威震六合,今妖賊乘虛入寇,驟聞公還,必當驚潰;若先自逃去,勢同匹夫,何能號召將士?公若誤徇時議,仆不忍隨公,請從此辭!”裕亟慰諭道:“南山可改,此志不移,願君勿疑!”
孟昶尚固請不已,裕勃然道:“今日何日,尚可輕舉妄動么?試想重鎮外傾,強寇內逼,一或遷徙,全體瓦解,江北亦豈可得至?就使得至江北,亦不過苟延時日罷了,今兵士雖少,尚足一戰,戰若得勝,臣主同休,萬一挫敗,我當橫屍廟門,以身殉國,斷不甘竄伏草間,偷生苟活呢。我計已決,君勿復言!”據裕此言,幾似忠貫天日,可惜此後不符。昶尚涕泣陳詞,自願先死,惹得劉裕性起,厲聲呵叱道:“汝且看我一戰,再死未遲!”昶惘惘歸第,手自草表道:“臣裕北討,眾議不同,唯臣贊成裕計,令強賊乘虛進逼,危及社稷,臣自知死罪,謹引咎以謝天下。”表既封就,仰藥竟死。呆鳥。
未幾聞盧循已至淮口,內外戒嚴,琅琊王司馬德文督守宮城,劉裕自出屯石頭,使諮議參軍劉粹,引第三子義隆,往戍京口。義隆年僅四齡,裕藉此勵軍,表示毀家紓難的意思,且召集諸將,預揣賊勢道:“賊若由新亭直進,不易抵禦,只好暫時迴避,將來勝負,尚未可料,倘或回泊西岸,賊鋒已靡,便容易成擒了。”遂常登城西望。起初尚未見寇蹤,但覺煙波一碧,山水同青。百忙中敘此閒文,格外生色。俄而鼓聲到耳,遠遠有敵船出沒,引向新亭,不由的旁顧左右,略露憂容。嗣見敵船回泊蔡洲,乃變憂為喜道:“果不出我所料。賊黨雖盛,無能為了。”
原來徐道覆既入淮口,本擬由新亭進兵,焚舟直上。獨盧循多疑少決,欲出萬全,所以徘徊江中,既東復西。道覆曾嘆息道:“我終為盧公所誤,事必無成。使我得獨力舉事,取建康如反掌明。”一面說,一面拔椗西駛。
自盧、徐等回泊蔡洲,劉裕得從容布置,修治越城以障西南,築查圃藥園種芍藥之所。廷尉宦寺所居,因以為名。三壘,以固西鄙,飭冠軍將軍劉敬宣屯北郊,輔國將軍孟懷玉屯丹陽郡西,建武將軍王仲德屯越城,廣武將軍劉默屯建陽門外。又使寧朔將軍索邈,仿鮮卑騎裝,用突騎千餘匹,外蒙虎斑文錦,光成五色,自淮北至新亭,步騎相望,壁壘一新。小子有詩詠道:
從容坐鎮石頭城,匕鬯安然得免驚。
可笑怯夫徒慕義,倉皇仰藥斷殘生。
欲知盧、徐二賊,進退如何,且待下回分解。

觀本回之敘劉裕,備述當時計議,益見其智勇深沉,非常人所可及。大峴山,南燕之險阻也,裕料慕容超之必不扼守,故冒險前進,因糧於敵,卒得成功。新亭,東晉之要害也;裕料盧循之必不敢進,故決計固守,效死勿去,卒能卻寇。蓋行軍之道,必先知敵國之為何如主,賊渠之為何如人,然後可進可退,能戰能守。彼何無忌、劉毅之輕戰致敗,孟昶之怯敵自戕,非失之躁,即失之庸,亦豈足與劉裕比耶?裕固一世之雄也,曹阿瞞後,舍裕其誰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