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南史》卷三十八 列傳第二十八



忱兄弟十五人,多少亡,唯第二兄惔、第三兄惲、第四兄悽及忱,三兩年間,四人迭為侍中,復居方伯,當世罕比。子范嗣。

慶遠,字文和,元景弟子也。父叔珍,義陽內史。

慶遠仕齊為魏興太守,郡遭暴水,人慾移於杞城。慶遠曰:"吾聞江河長不過三日,命築土而已。"俄而水退,百姓服之。後為襄陽令,梁武帝之臨雍州,問京兆人杜惲求州綱紀,惲言慶遠。武帝曰:"文和吾已知之,所問未知者耳。"因闢為別駕。慶遠謂所親曰:"天下方亂,定霸者其吾君乎。"因盡誠協贊。及起兵,慶遠常居帷幄為謀主,從軍東下,身先士卒。武帝行營,見慶遠頓舍嚴整,每嘆曰:"人人若是,吾又何憂!。"建康城平,為侍中,帶淮陵、齊昌二郡太守。城內嘗夜火,眾並驚懼。武帝時居宮中,悉斂諸門籥,問柳侍中何在。慶遠至,悉付之,其見任如此。

霸府建,為從事中郎。武帝受禪,封重安侯,位散騎常侍,改封雲杜侯。出為雍州刺史,加都督。帝餞於新亭,謂曰:"卿衣錦還鄉,朕無西顧憂矣。"始武帝為雍州,慶遠為別駕,謂曰:"昔羊公語劉弘,卿後當居吾處。今相觀亦復如是。"曾未十年,而慶遠督府,談者以為逾於魏詠之。累遷侍中、領軍將軍,給扶。出為雍州刺史。慶遠重為本州,頗厲清節,士庶懷之。卒官,贈開府儀同三司,謚曰忠惠侯。喪還都,武帝親出臨之。初,慶遠從父兄世隆嘗謂慶遠曰:"吾昔夢太尉以褥席見賜,吾遂亞台司,適又夢以吾褥席與汝,汝必光我門族。"至是慶遠亦繼世隆焉。

子津,字元舉,雖乏風華,性甚強直。人或勸之聚書,津曰:"吾常請道士上章驅鬼,安用此鬼名邪。"歷散騎常侍,太子詹事,襲封雲杜侯。侯景圍城既急,帝召津問策。對曰:"陛下有邵陵,臣有仲禮,不忠不孝,賊何由可平。"太清三年,城陷,卒。

子仲禮,勇力兼人,少有膽氣,身長八尺,眉目疏朗。初,簡文帝為雍州刺史,津為長史。及簡文入居儲宮,津亦得侍從。仲禮留在襄陽,馬仗軍人悉付之。撫循故舊,甚得眾和。起家著作佐郎,稍遷電威將軍,陽泉縣侯。中大通中,西魏將賀拔勝來逼樊、鄧,仲禮出擊破之。除黃門郎,稍遷司州刺史。武帝思見其面,使畫工圖之。

初,侯景潛圖反噬,仲禮先知之,屢啟求以精兵三萬討景,朝廷不許。及景濟江,朝野便望其至。兼蓄雍、司精卒,與諸蕃赴援,見推總督。景素聞其名,甚憚之。仲禮亦自謂當世英雄,諸將莫己若也。

韋粲見攻,仲禮方食,投箸被練馳之,騎能屬者七十。比至,粲已敗,仲禮因與景戰於青塘,大敗之。景與仲禮交戰,各不相知。仲禮槊將及景,而賊將支伯仁自後斫仲禮,再斫仲禮中肩。馬陷於淖,賊聚槊刺之,騎將郭山石救之以免。自此壯氣外衰,不復言戰。神情慠佷,凌蔑將帥。邵陵王綸亦鞭策軍門,每日必至,累刻移時,仲禮亦弗見也。綸既忿嘆,怨隙遂成。而仲禮常置酒高會,日作優倡,毒掠百姓,汙辱妃主。父津登城謂曰:"汝君父在難,不能盡心竭力,百代之後,謂汝為何?"仲禮聞之,言笑自若。晚又與臨城公大連不協。景嘗登朱雀樓與之語,遺以金環。是後開營不戰,眾軍日固請,皆悉拒焉。南安侯駿謂曰:"城急如此,都督不復處分,如脫不守,何面以見天下義士?"仲禮無以應之。及台城陷,侯景矯詔使石城公大款以白虎幡解諸軍。仲禮召諸將軍會議,邵陵王以下畢集。王曰:"今日之命,委之將軍。"仲禮熟視不對。裴之高、王僧辯曰:"將軍擁眾百萬,致宮闕淪沒,正當悉力決戰,何所多言!"仲禮竟無一言,諸軍乃隨方各散。

時湘東王繹遣王琳送米二十萬石以饋軍,至姑孰聞台城陷,乃沉米於江而退。仲禮及弟敬禮、羊鴉仁、王僧辯、趙伯超並開營降賊。時城雖淪陷,援軍甚眾,軍士鹹欲盡力,及聞降,莫不嘆憤。論者以為梁禍始於朱異,成於仲禮。仲禮等入城,並先拜景而後見帝,帝不與言。既而景留柳敬禮、羊鴉仁,而遣仲禮、僧辯西上,各複本位。餞於後渚,景執仲禮手曰:"天下之事在將軍耳。郢州、巴西並以相付。"及至江陵,會岳陽王詧南寇,湘東王以仲禮為雍州刺史,襲襄陽。仲禮方觀成敗,未發。及南陽圍急,杜岸請救,仲禮乃以別將夏侯強為司州刺史,守義陽,自帥眾如安陸,使司馬康昭如竟陵討孫皓。皓執魏戍人以降。仲禮命其將王叔孫為竟陵太守,副軍馬岫為安陸太守。置孥於安陸,而以輕兵師於漴頭,將侵襄陽。岳陽王祭告急於魏,魏遣大將楊忠援之。仲禮與戰於漴頭,大敗,並弟子禮沒於魏。魏相安定公待仲禮以客禮。西魏於是盡得漢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