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南史》卷七十四 列傳第六十四



褚修,吳郡錢唐人也。父仲都,善《周易》,為當時之冠。梁天監中,歷位《五經》博士。修少傳父業,武陵王紀為揚州,引為宣惠參軍,兼限內記室。修性至孝,父喪,毀瘠過禮,因患冷氣。及丁母憂,水漿不入口二十三日,每號慟輒嘔血,遂以毀卒。

張景仁,廣平人也。父梁天監初為同縣韋法所殺,景仁時年八歲。及長,志在復仇。普通七年,遇法於公田渚,手斬其首以祭父墓。事竟,詣郡自縛,乞依刑法。太守蔡天起上言於州。時簡文在鎮,乃下教褒美之,原其罪,下屬長蠲其一戶租調,以旌孝行。

又天監中,宣城宛陵女子與母同床眠,母為猛獸所取。女啼號隨挐猛獸,行數十里,獸毛盡落,獸乃置其母而去。女抱母猶有氣息,經時乃絕。鄉里言於郡縣,太守蕭琮表上,詔榜其門閭。

又霸城王整之姊嫁為衛敬瑜妻,年十六而敬瑜亡,父母舅姑鹹欲嫁之,誓而不許,乃截耳置盤中為誓乃止。遂手為亡婿種樹數百株,墓前柏樹忽成連理,一年許還復分散。女乃為詩曰:"墓前一株柏,根連復並枝。妾心能感木,頹城何足奇。"所住戶有燕巢,常雙飛來去,後忽孤飛。女感其偏棲,乃以縷系腳為志。後歲此燕果復更來,猶帶前縷。女復為詩曰:"昔年無偶去,今春猶獨歸。故人恩既重,不忍復雙飛。"雍州刺史西昌侯藻嘉其美節,乃起樓於門,題曰"貞義衛婦之閭"。又表於台。

後有河東劉景昕,事母孝謹,母常病癖三十餘年,一朝而瘳,鄉里以為景昕誠感。荊州刺史湘東王繹闢為主簿。

陶子鏘,字海育,丹陽秣陵人也。父延,尚書比部郎。兄尚,宋末為幸臣所怨,被系。子鏘公私緣訴,流血稽顙,行路嗟傷。逢謝超宗下車相訪,回入縣詣建康令勞彥遠曰:"豈忍見人昆季如此而不留心?"勞感之,兄得釋。母終,居喪盡禮。與范雲鄰,雲每聞其哭聲,必動容改色,欲相申薦,會雲卒。初,子鏘母嗜蓴,母沒後,恆以供奠。梁武義師初至,此年冬營蓴不得,子鏘痛恨,慟哭而絕,久之乃蘇。遂長斷蓴味。

成景俊,字超,范陽人也。祖興,仕魏為五兵尚書。父安樂,淮陽太守。梁天監六年,常邕和殺安樂,以城內附。景俊謀復仇,因殺魏宿預城主,以地南入。普通六年,邕和為鄱陽內史,景俊購人刺殺之。未久,重購邕和家人,鴆殺其子弟,噍類俱盡。武帝義之,每為屈法。景俊家仇既雪,每思報效,後除北豫州刺史,侵魏,所向必推其智勇,時以比馬仙琕。兼有政績見懷,北豫州吏人樹碑紀德,卒,謚曰忠烈雲。

李慶緒,字孝緒,廣漢郪人也。父為人所害,慶緒九歲而孤,為兄所養,日夜號泣,志在復仇。投州將陳顯達,仍於部伍白日手刃其仇,自縛歸罪,州將義而釋之。梁天監中,為東莞太守。丁母憂去職,廬於墓側,每慟嘔血數升。後為巴郡太守,號良吏。累遷衛尉,封安陸縣侯。益州三百年無復貴仕,慶緒承恩至此,便欲西歸。尋徙太子右衛率,未拜而卒。

謝藺,字希如,陳郡陽夏人,晉太傅安之八世孫也。父經,北中郎諮議參軍。藺五歲時,父未食,乳媼欲令先飯,藺終不進。舅阮孝緒聞之,嘆曰:"此兒在家則曾子之流,事君則藺生之匹。"因名曰藺。稍授以經史,過目便能諷誦,孝緒每曰:"吾家陽元也。"及丁父憂,晝夜號慟,毀瘠骨立。母阮氏常自守視譬抑之。服闕,吏部尚書蕭子顯嘉其至行,擢為王府法曹行參軍。累遷外兵、記室參軍。時甘露降士林館,藺獻頌,武帝嘉之。有詔使制北兗州刺史蕭楷德政碑。又奉詔令制宣城王《奉述中庸頌》。後為兼散騎常侍,使魏。會侯景入附,境上交兵,藺母既慮不得還,感氣而卒。及藺還,入境夜夢不祥,旦便投列馳歸。及至,號慟嘔血,氣絕久之,水漿不入口。每哭,眼耳口鼻皆血流,經月余日,因夜臨而卒。所制詩賦碑頌數十篇,子貞。

貞,字元正,幼聰敏,有至性。祖母阮氏先苦風眩,每發,便一二日不能飲食。貞時年七歲,祖母不食,貞亦不食,往往如此。母王氏授以《論語》、《孝經》,讀訖便誦。八歲,嘗為《春日閒居》詩,從舅王筠奇之,謂所親曰:"至如'風定花猶落',乃追步惠連矣。"年十三,尤善《左氏春秋》,工草隸蟲篆。十四,丁父艱,號頓於地,絕而復甦者數矣。初貞父藺以憂毀卒,家人賓客復憂貞,從父洽、族兄皓乃共請華嚴寺長爪禪師為貞說法。仍譬以母須侍養,不宜毀滅,乃少進饘粥。及魏克江陵,入長安。皓逃難番禺,貞母出家於宣明寺。及陳武帝受禪,皓還鄉里,供養貞母,將二十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