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孽海花》第十五回 瓦德西將軍私來大好日 斯拉夫民族死爭自由天

  瓦德西將軍私來大好日 斯拉夫民族死爭自由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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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彩雲只顧看人堆里擠出那個少年,探頭出去,冷不防頭上插的一對白金底兒八寶攢珠鑽石蓮蓬簪,無心地滑脫出來,直向人堆里落去,叫聲:“啊呀,阿福你瞧,我頭上掉了什麼?”阿福丟了風琴,湊近彩雲椅背,端相道:“沒少什麼。嗄,新買的鑽石簪少了一支,快讓我下去找來!”說罷,一扭身往樓下跑。剛走到樓下夾弄,不提防一個老家人手裡托著個洋紙金邊封兒,正往辦事房而來,低著頭往前走,卻被阿福撞個滿懷,一手拉住阿福喝道:“慌慌張張乾什麼來?眼珠子都不生,撞你老子!”阿福抬頭見是雯青的老家人金升,就一撒手道:“快別拉我,太太叫我有事呢!”金升馬上瞪著眼道:“撞了人,還是你有理!小雜種,誰是太太?有什麼說得響的事兒,你們打量我不知道嗎?一天到晚,粘股糖似的,不分上下,攬在一塊兒坐馬車、看夜戲、游花園。玩兒也不揀個地方兒,也不論個時候兒,青天白日,仗著老爺不管事,在樓上什麼花樣不乾出來!這會兒爽性唱起來了,引得閒人擠了滿街,中國人的臉給你們丟完了!”嘴裡咕嘟個不了。阿福只裝個不聽見,箭也似地往外跑。跑到門口,只見街上看的人都散了,街心裡立個巡捕,台階上三四個小么兒在那裡摟著玩呢。看見阿福出來,一哄兒都上來,一個說:“阿福哥,你許我的小表練兒,怎么樣了?”一個說:“不差。我要的蜜蠟菸嘴兒,快拿來!”又有一個大一點兒的笑道:“別給他要,你們不想想,他敢賴我們東西嗎!”阿福把他們一推,幾步跨下台階兒道:“誰賴你們!太太丟了根鑽石簪兒在這兒,快幫我來找,找著了,一併有賞。”幾個小么兒聽了,忙著下來,說在哪兒呢?阿福道:“總不離這塊地方。”於是分頭滿街的找,東欏欏,西摸摸;阿福也四下里留心的看,哪兒有簪的影兒!正在沒法時,街東頭兒,匡次芳和塔翻譯兩個人說著話,慢慢兒地走回來,問什麼事。阿福說明丟了簪兒。次芳笑了笑道:“我們出去的時候滿擠了一街的人,誰揀了去了?趕快去尋找!”塔翻譯道:“東西值錢不值錢呢?”阿福道:“新買的呢,一對兒要一千兩哩,怎么不值錢!”次芳向塔翻譯伸伸五指頭,笑著道:“就是這話兒了!”塔翻譯也笑了道:“快報捕呀!”阿福道:“到哪兒去報呢?”塔翻譯指著那巡捕道:“那不是嗎?”次芳笑道:“他不會外國話,你給他報一下吧!”於是塔翻譯就走過去,給那巡捕咭唎咕嚕說了半天方回來,說巡捕答應給查了,可是要看樣兒呢。阿福道:“有,有,我去拿!”就飛身上樓了。
這裡次芳和塔翻譯就一徑進了使館門,過了夾弄,東首第一個門進去就是辦事房。好幾個隨員在那裡寫字,見兩人進來,就說大人有事,在書房等兩位去商量呢。兩人同路出了辦事房,望西面行來。過了客廳,裡間正是雯青常坐的書室。塔翻譯先掀簾進去,只見雯青靜悄悄的,正在那裡把施特拉《蒙古史》校《元史·太祖本紀》哩,見兩人連忙站起道:“今兒俄禮部送來一角公文,不知是什麼事?”說著,把那個金邊白封兒遞給塔翻譯。塔翻譯拆開看了一回,點頭道:“不差。今天是華歷二月初三,恰是俄歷二月初七。從初七到十一,是耶穌遭難復生之期,俄國叫做大好日,家家結彩懸旗,唱歌酣飲。俄皇藉此佳節,擇俄歷初九日,在溫宮開大跳舞會,請各國公使夫婦同去赴會。這分就是禮部備的請帖,屆時禮部大臣還要自己來請呢!”次芳道:“好了,我們又要開眼了!”雯青道:“剛才倒嚇我一跳,當是什麼交涉的難題目來了。前天英國使臣告訴我,俄國鐵路已接至海參崴,其意專在朝鮮及東三省,預定將來進兵之路,勸我們設法抵抗。我想此時有什麼法子呢?只好由他罷了。”次芳道:“現在中、俄邦交很好,且德相俾思麥正欲挑俄、奧開釁,俄、奧齟齬,必無暇及我。英使怕俄人想他的印度,所以恐嚇我們,別上他當!”塔翻譯道:“次芳的話不差。昨日報上說,俄鐵路將渡暗木河,進窺印度,英人甚恐。就是這話了。”兩人又說了些外面熱鬧的話,卻不敢提丟釵的事,見雯青無話,只得辭了出來。這裡雯青還是筆不停披地校他的《元史》,直到吃晚飯時方上樓來,把俄皇請赴跳舞會的事告訴彩雲,原想叫她歡喜。哪知彩雲正為失了寶簪心中不自在,推說這兩日身上不好,不高興去。雯青只得罷了。不在話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