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前漢紀》前漢孝元皇帝紀卷第二十三



荀悅曰。自漢興以來至於茲。祖宗之治跡。可得而觀也。祖宗開建大業。統辟元功。度量規矩。不可尚也。時天下初定。庶事草創。故韶夏之音。未有聞焉。孝文皇帝克己復禮。躬行玄默。遂至昇平。而刑罰幾措。時稱古典。未能悉備制度。玄雅禮樂之風闕焉。故太平之功不興。孝武皇帝規恢萬事之業。安固後嗣之基。內修文學。外耀武威。延天下之士。濟濟盈朝。興事創製。無所不施。先王之風。燦然復存矣。然猶好其文。不盡其實。發其始。不要其終。奢侈無限。窮兵極武。百姓空竭。萬民疲弊。當此之時。天下騷動。海內無聊。而孝文之業衰矣。孝宣皇帝任法審刑。綜核名實。聽斷精明。事業修理。下無隱情。是以功光前世。號為中宗。然不甚用儒術。從諫如流。下善齊肅。賓禮舊老。優容寬直。其仁心文德。足以為賢主矣。而佞臣石顯用事。隳其大業。明不照奸。決不斷惡。豈不惜哉。昔齊桓公任管仲以霸。任豎刁以亂。一人之身。唯所措之。夫萬事之情。常立於得失之原。治亂榮辱之機。可不惜哉。楊朱哭多岐。墨翟悲素絲。傷其本同而末殊。孔子曰遠佞人。詩云取彼讒人投畀豺虎。疾之深也。若夫石顯。可以痛心泣血矣。豈不疾之哉。初。宣帝任刑法。元帝諫之。勸以用儒術。宣帝不聽。乃嘆曰。亂我家者。必太子也。故凡世之論政治者。或稱教化。或稱刑法。或言先教而後刑。或言先刑而後教。或言教化宜詳。或曰教化宜簡。或曰刑法宜略。或曰刑法宜輕。或曰宜重。皆引為政之一方。未究治體之終始。聖人之大德也。聖人之道。必則天地。制之以五行以通其變。是以博而不泥。夫德刑並行。天地常道也。先王之道。上教化而下刑法。右文德而左武功。此其義也。或先教化。或先刑法。所遇然也。撥亂抑彊。則先刑法。扶弱綏新。則先教化。安平之世。則刑教並用。大亂無教。大治無刑。亂之無教。勢不行也。治之無刑。時不用也。教初必簡。刑始必略。則其漸也。教化之隆。莫不興行。然後責備。刑法之定。莫不避罪。然後求密。未可以備。謂之虐教。未可以密。謂之峻刑。虐教傷化。峻刑害民。君子弗由也。設必違之教。不量民力之未能。是陷民於惡也。故謂之傷化。設必犯之法。不度民情之不堪。是陷民於罪也。故謂之害民。莫不興行。則毫毛之善可得而勸也。然後教備。莫不避罪。則纖芥之惡可得而禁也。然後刑密。故孔子曰。不嚴以蒞之。則民不禁也。嚴以蒞之。動之不以禮。未善也。是言禮刑之並施也。吾末如之何。言教之不行也。可以勝殘去殺矣。言刑之不用也。周禮曰。治新國。用輕典。略其初也。春秋之義。貶纖芥之惡。備至密也。孔子曰。行有餘力。則可以學文。簡於始也。繪事後素。成有終也。夫通於天人之理。達於變化之數。故能達於道。故聖人則天。賢者法地。考之天道。參之典經。然後用於正矣。

贊曰。本紀稱孝元皇帝多才藝。善史書。鼓琴。吹洞簫。自度聲曲。分別節度。窮極要妙。少好儒術。及即位。徵用儒生。委之以政。貢薛韋匡。迭為宰相。而上牽制文義。優遊不斷。然寬弘盡下。出於恭儉。號令溫雅。有古人之風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