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前漢演義》第二十六回 隨何傳命招英布 張良借箸駁酈生


先是隨何到了九江,九江王英布,但使太宰招待,留居客館。一連三日,未許進見,何因語太宰道:“仆奉漢王使命,來謂大王,大王託故不見,迄今已閱三日。仆料大王意思,無非楚強漢弱,尚待躊躇,但亦何妨與仆相見,仆所言如果合意,大王便可聽從,倘若不合,就可將仆等二十人,梟首市曹,轉獻楚王,豈不較快!願足下轉達鄙忱。”太宰乃入白英布,布始召何入見,命坐左側。何便開口道:“漢王使何到此,敬問大王起居,且囑何轉請大王,為甚么與楚獨親?”英布道:“寡人嘗為楚屬,北向臣事,自不得不相親了。’何又道:“大王與楚王,俱列為諸侯,今乃北向事楚,想是視楚為強,可以托國;但楚嘗伐齊,項王身先士卒親負版築,大王理應親率部眾,為楚先驅,奈何只撥四千人,往會楚軍,難道北面稱臣,好這般敷衍塞責嗎?且漢王入彭城時,項王尚在齊地,一時不及赴援,大王距居較近,應早統兵出救,渡淮力爭,乃不聞一卒踰淮,坐視成敗,難道託身他人,好這般袖手旁觀嗎?大王名為事楚,並無實際,將來項王動怒,定要歸罪大王,前來聲討,不知大王將如何對待呢?”英布聽了,沈吟不答,何復申說道:“大王視楚為強,必且視漢為弱,其實楚兵雖強,天下已皆嫉視,不願臣服。試想項王背盟約,弒義帝,何等不道!今漢王仗義討逆,招集諸侯,固守成皋滎陽,轉運蜀粟,深溝高壘,與楚相持,楚兵千里深入,進退兩難,勢且坐困,強必轉弱,何一可恃?就使楚得勝漢,諸侯必將團結一氣,並力御楚,眾怒難犯,怎得不敗?照此看來,楚實遠不及漢哩。今大王不肯聯漢,反向外強中乾,危亡在邇的楚國,稱臣託庇,豈非自誤!目前九江軍馬,雖未必果能滅楚,但使大王背楚與漢,項王必前來攻擊,大王能將項王絆住數月,漢王便可穩取天下,那時何與大王,提劍歸漢,漢王自然裂土分封,仍將九江歸諸大王,大王方得高枕無憂,否則大王與受惡名,必遭眾矢,恐楚尚未亡,九江先已搖動,不但項王記念前嫌,要來與大王尋釁呢!”一層逼進一層。英布被他說動,不由的起身離座,與何附耳道:“寡人當遵從來命,惟近日且勿聲張,少待數日,然後宣示便了。”何乃辭歸客館。
守候了好幾天,仍無動靜,探問館員,才知楚使到來,促布發兵攻漢,布尚未決議,因此遲延。他就想出一法,專伺楚使行止。一日楚使入見,坐催布下動員令,何亦昂然趨入,走至楚使上首,坐定與語道:“九江王已經歸漢,汝系楚使,怎得來此徵兵?”英布還想瞞住,一經隨何道破,當然失色。楚使見有變故,也即驚起,向外走出。隨何急語英布道:“事機已露,休使楚使逃歸,不如殺死了他,速即助漢攻楚,免得再誤!”英布一想,好似箭在弦上,不得不發,索性依了隨何,立命左右追拘楚使,一刀兩段。於是宣告大眾,自即日起,與楚脫離關係,聯絡漢王,興師伐楚。
這訊息傳到彭城,氣得項王雙目圓睜,無名火高起三丈,立飭親將項聲,與悍將龍且,領著精兵,馳攻九江。英布出兵對敵,連戰數次,卻也殺個平手,沒甚勝敗,相持了一月有餘,楚兵逐漸加增,九江兵逐漸喪失,害得布支持不住,吃了一回大敗仗,只好棄去九江,與隨何偕赴滎陽,投順漢王。
漢王傳請相見,即由隨何導布進去。到了大廳,尚不見漢王形影,再曲曲折折的行入內室,始見漢王踞坐榻上,令人洗足。恐漢王有洗足癖,故屢次如此。但前見酈生本是無心,此次見布,卻是有意,閱者休被瞞過。布不禁懊悵,但事已到此,只得向前通名,屈身行禮。漢王略略欠身,便算是待客的禮節,余不過慰問數語,也沒有多少厚情,布因即辭出,很是愧悔。湊巧隨何也即出來,便悵然與語道:“不該聽汝誑言,驟到此地!現在懊悔已遲,不如就此自殺罷!”說至此,拔劍出鞘,即欲自刎。隨何連忙止住,驚問何因?布復說道:“我也是一國主子,南面稱王,今來與漢王相見,待我不啻奴僕,我尚有何顏為人,不如速死了事。”看到英布後來結局,原是速死為宜。隨何又急勸道:“漢王宿酒未醒,所以簡慢,少頃自有殊禮相待,幸勿性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