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前漢演義》第二十一回 燒棧道張良定謀 築郊壇韓信拜將


到了項梁渡淮,為信所聞,便仗劍過從,投入麾下。梁亦不以為奇,但編充行伍,給以薄秩。至項梁敗死,又屬項羽,羽使為郎中。信屢次獻策,偏不見用,於是棄楚歸漢,從軍至蜀。漢王亦淡漠相遭,惟給他一個尋常官職,叫做連敖。連敖系楚官名,大約與軍中司馬相類。信仍不得志,未免牢騷,偶與同僚十三人,敘飲談心,到了酒後忘情,竟發出一種狂言,大有獨立自尊的志願。適被旁人聞知,報告漢王,漢王疑他謀變,即命拿下十三人,並及韓信,立委夏侯嬰監斬。嬰將眾犯驅往法場,陸續梟首,已有十三個頭顱,滾落地上。猛聽得一人狂呼道:“漢王不欲得天下么?奈何殺死壯士!”這是命中注定,應有一番作為,故脫口而出。嬰不禁詫異,便命停斬,引那人至面前,見他狀貌魁梧,便動了憐才的念頭。及驗過斬條,乃是韓信,便問他有甚么經略?信將腹中所藏的材具,一一吐露出來,大為嬰所嘆賞。就與語道:“十三人皆死,唯汝獨存,看汝將來當為王佐,所以漏出刀下,我便替汝解免罷!”說著,遂命將信釋縛,自去返報漢王,極稱信才,不應處死,且當升官。漢王是個無可無不可的人物,一聞嬰言,即宥信死罪,命為治粟都尉。治粟都尉一官,雖比連敖加升一級,但也沒甚寵異。獨有丞相蕭何,留意人才,隨時物色。聞得夏侯嬰器重韓信,也召與共語,果然經綸滿腹,應對如流,才知嬰言不謬,即面許他為大將才。信既得何稱許,總道是相臣權重,定當保薦上去,不致長屈人下。偏偏待了旬月,毫無影響,自思漢王終不能用,不如見機引去,另尋頭路,乃收拾行裝,孑身出走,並不向丞相署內報聞。及有人見信自去,告知蕭何,何如失至寶,忙揀了一匹快馬,聳身躍上,加鞭疾馳,往追韓信。差不多跑了百餘里,才得追及,將信挽住。信不願再回,經何極力敦勸,且言自己尚未保薦,因此稽遲。信見他詞意誠懇,方與何仍回原路。既入漢都,由何稟報漢王,與漢王問答多詞,決意拜為大將。語見上文。因即命禮官選定吉日,築壇郊外。
漢王齋戒三日,才屆吉期,清晨早起,即由丞相蕭何,帶領文武百官,齊集王宮,專候漢王出來。漢王也不便遲慢,整肅衣冠,出宮登車。蕭何等統皆隨行,直抵壇下。當由漢王下車登壇,徐步而上。但見壇前懸著大旗,迎風飄揚,壇下四圍,環列戎行,靜寂無嘩,容止不素,天公都也做美,一輪紅日,光照全壇,尤覺得旌旄變色,甲杖生威,頓令漢王心中,倍加欣慰。這是興漢基礎,應該補敘數語。丞相何也即隨登,捧上符印斧鉞,交與漢王。一班金盔鐵甲的將官,都翹首佇望,不知這顆斗大的金印,應該屬諸何人?就中如樊噲周勃灌嬰諸將,身經百戰,積功最多,更眼巴巴的瞧著,想總要輪到己身。忽由丞相何代宣王命,請大將登壇行禮,當有一人應聲趨出,從容步上。大眾眼光,無不注視,裝束卻甚端嚴,面貌似曾相識,仔細看來,乃是治粟都尉韓信,不由的出人意外,全軍皆驚!小子有詩詠道:
胯下王孫久見輕,誰知一躍竟成名;
古來將相本無種,庸眾何為色不平!
欲知韓信登壇情形,容至下回再表。
本回敘述,可作為三傑合傳,張良之燒絕棧道,一奇也,蕭何之私追逃人,二奇也,韓信之驟拜大將,三奇也。有此三奇,而漢王能一一從之,尤為奇中之奇。乃知國家不患無智士,但患無明君,漢王雖倨慢少禮,動輒罵人,然如張良之燒棧道而不以為怪,蕭何之追逃人而不以為嫌,韓信之拜大將而不以為疑,是實有過人度量,固非齊趙諸王,所得與同日語者。有漢王而後有三傑,此良臣之所以必擇主而事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