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水滸傳》第六回 花和尚倒拔垂楊柳 豹子頭誤入白虎堂

眾人有扣齒的,齊道:“赤口上天,白舌入地。”

智深道:“你們做甚么鳥亂?”

眾人道:“老鴉叫,怕有口舌。”

智深道:“那裡取這話?”

那種地道人笑道:“牆角邊綠楊樹上新添了一個老鴉巢,每日直聒到晚。”

眾人道:“把梯子上面去拆了那巢便了。”

有幾個道:“我們便去。”

智深也乘著酒興,都到外面看時,果然綠樹上一個老鴉巢。

眾人道:“把梯子上去拆了,也得耳根清淨。”

李四便道:“我與你盤上去,不要梯子。”

智深相了一相,走到樹前,把直掇脫了,用右手向下,把身倒繳著;卻把左手拔住上
截,把腰只一趁,將那株綠楊樹帶根拔起。

眾潑皮見了,一齊拜倒在地,只叫:“師父非是凡人,正是真羅漢!身體無千萬斤氣
力,如何拔得起!”

智深道:“打甚鳥緊。明日都看酒家演武器械。”

眾潑皮當晚各自散了。

從明日為始,這二三十個破落戶見智深匾匾的伏,每日將酒肉來請智深,看他演武使
拳。

過了數日,智深尋思道:“每日吃他們酒食多,酒家今日也安排些還席。”

叫道人去城中買了幾般果子,沽了兩三擔酒,殺翻一口豬,一腔羊。

那時正是三月盡,天氣正熱。

智深道:“天色熱!”

叫道人綠槐樹下鋪了蘆席,請那許多潑皮團團坐定。

大碗斟酒,大塊切肉,叫眾人吃得飽了,再取果子吃酒。

又吃得正濃,眾潑皮道:“這幾日見師父演拳,不曾見師父使器械;怎得師父教我們
看一看,也好。”

智深道:“說得是。”

自去房內取出渾鐵杖,頭尾長五尺,重六十二斤。

眾人看了,盡皆吃驚,都道:“兩臂沒水牛大小氣力,怎使得動!”

智深接過來,颼颼的使動;渾身上下沒半點兒參差。

眾人看了,一齊喝采。

智深正使得活泛,只見牆外一個官人看見,喝采道:“端的使得好!”

智深聽得,收住了手看時,只見牆缺邊立著一個官人,頭戴一頂青紗抓角兒頭巾;腦
後兩個白玉圈連珠鬢環;身穿一領單綠羅團花戰袍;腰系一條雙獺y擬t背銀帶;穿一對
磕爪頭朝樣皂靴;手中執一把摺疊紙西川扇子;生的豹頭環眼,燕領虎鬚,八尺長短身
材,三十四五年紀;口裡道:“這個師父端的非凡,使得好器械!”

眾潑皮道:“這位教師喝采,必然是好。”

智深問道:“那軍官是誰?”

眾人道:“這官人是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林武師,名喚林沖。”

智深道:“何不就請來廝見?”

那林教頭便跳入牆來。

兩個就槐樹下相見了,一同坐地。

林教頭便問道:“師兄何處人氏?法諱喚做甚么?”

智深道:“酒家是關西魯達的便是。只為殺得人多,情願為僧。年幼時也曾到東京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