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說唐》第二十四回 秦叔寶劈板燒批 賈柳店拜盟刺血


將近濟南,見城外一所客店,十分寬敞,板上寫著賈柳店,雄信對眾人道:“我們今日且在這裡居住,等齊了眾友,明早入城便了。”眾人皆說:“有理。”遂一齊入店。店主賈閏甫、柳周臣,接進眾人,上樓去坐。幾個家丁,派在路上,要等上壽的朋友,招呼進店。當下吩咐安排七八桌酒,先拿兩桌上來吃。不一時,來了潞州金甲、童環、梁師徒、丁天慶,家丁招呼,入店上樓,各各見禮,又添上了一桌酒。不多時,又來了柴紹、屈突通、屈突蓋、盛彥師、黃天虎、李成龍、韓成豹、張顯揚、何金爵、謝映登、濮固忠、費天喜一班豪傑,陸續俱到,各上樓吃酒。忽聽外面漁鼓響,走入魏徵、徐勣,二人上樓來,各各見禮,坐下飲酒。這時樓下又來了兄弟兩人,叫做魯明月、魯明星,他二人乃是海賊,所以家丁不認得。二人走入店中,看見樓上有客,就在樓下坐了。走堂的擺上酒肴,二人對飲。
且表樓上呼三喝四,吃得熱鬧,咬金暗想:“我當初貧窮,衣食不足,今日大魚大肉,這般富貴,又且結交眾英雄,十分榮耀。”想到此處,歡喜之極,不覺把腳在樓上當的一登。恰好底下是魯家兄弟的坐處,把那灰塵落在酒中,好似下了一陣花椒末。魯明星大怒,罵道:“樓上入娘賊的,你登什麼?”咬金在上面聽見,心頭火發,跑下樓來,罵一聲:“入娘賊,焉敢罵我?”就一拳望魯明星打來,早被明星舉乎接位。咬金擺不脫,就舉右手一拳打來,魯明月又上前接住。兄弟兩個,兩手扯住咬金兩隻手,這兩隻空手,盡力在咬金背上如擂鼓一般打下。樓上聽得,一齊下樓來。雄信認得二人,連忙叫住,挽手上樓,彼此陪罪,依前飲酒。
且表賈閏甫見這班人不三不四,心內疑惑,悄悄對柳周臣道:“這班人來得古怪,更兼相貌凶奇,莫非有劫王槓的陳達、尤金在內?你可在此看店,待我入城叫叔寶兄來,看看風色,卻不可泄漏。”柳周臣點頭會意,賈閏甫飛奔往縣前來,看見叔寶,就說道:“今日小弟店中,來了一班人,十分古怪。恐有陳達、尤金在內,故此急來,通知兄長。”叔寶就叫樊虎、連明同閏甫走到店中,叔寶當先入內,走上樓梯一看,照面坐的卻是單雄信,連忙縮下頭來。早被雄信看見,遂立起身來叫:“叔寶兄!”叔室躲避不及,只得與連明、樊虎上樓,逐一相見行禮,敘了闊別之情。
叔寶走到咬金面前,卻不認得,竟作一揖,又無言語,就向別人行禮。尤俊達扯住咬金低低說道:“你說與他自小好相知,如今何不與你敘話?倒象個從不識面的!”咬金聞言大怒,扯住叔寶道:“你這勢利小人,為何不睬我?”叔寶笑道:“小可實不認得仁兄。”咬金大喝道:“太平郎,你這等無恩無義,可記得當初住在斑鳩鎮上,我母子怎樣看顧你?你今日一時發跡,就忘記了我程咬金么?”叔寶聞言叫聲:“呵呀!原來你就是程一郎哥!我一時忘懷,多多有罪。”說罷跪將下去。咬金大笑道:“尤大哥,如何?我不哄你!”連忙扶起叔寶道:“折殺!折殺!”又重新行禮,各敘別後事情。
言訖,叔寶叫賈、柳二人,一齊上來喝酒,酒至數巡,叔寶起身勸酒,勸到雄信面前,迴轉身來,在桌子腳上撞了痛處,叫聲:“呵呀!”把腰一曲,幾乎跌倒。雄信扶起叔寶,忙問為何痛得如此厲害?樊虎把那王槓被劫,緝訪無蹤,被縣官比板,細細說了一遍。所以方才撞了痛處,幾乎暈倒。雄信與眾人聽了,一齊罵道:“可恨這個狗男女,劫了王槓,卻害得叔寶兄受苦。”此時尤俊達心內突突的跳,忙在咬金腿上扭,咬金大叫道:“不要扭,我是要說的。”便道:“列位不要罵,那劫王槓的就是尤俊達、程咬金,不是尤金。陳達!”叔寶聞言大驚,忙將咬金的口掩住道:“恩兄何出此言?倘給別人聽見,不大穩便。”咬金道:“不妨,我是初犯,就到官也無甚大事。”李如珪道:“如何?我說一定是尤俊達合了新夥計打劫的。如今怎么處?”咬金道:“怎么難處?快找索子綁我去見官就是了!”叔寶道:“恩兄呀!弟雖鹵莽,那情理二字,亦略知一二。怎肯背義忘恩,拿兄去見官?如兄不信,弟有憑據在此,請他做個見證。”言訖,就在懷中取出捕批牌票,將佩刀一劈,破為兩半,就在燈火上,連批文一齊燒了。眾人看見,齊說道:“好朋友,這個才是好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