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宋史》卷二百 志第一百五十三



高宗性仁柔,其於用法,每從寬厚,罪有過貸,而未嘗過殺。知常州周杞擅殺人,帝曰:"朕日親聽斷,豈不能任情誅僇,顧非理耳。"即命削杞籍。大理率以儒臣用法平允者為之。獄官入對,即以慘酷為戒。台臣、士曹有所平反,輒與之轉官。每臨軒慮囚,未嘗有送下者,曰:"吾恐有司觀望,鍛鍊以為重輕也。"吏部員外郎劉大中奉使江南回,遷左司諫,帝尋以為秘書少監。謂宰臣朱勝非曰:"大中奉使,頗多興獄,今使為諫官,恐四方觀望耳。"其用心忠厚如此。後詔用刑慘酷責降之人,勿堂除及親民,止與遠小監當差遣。

當建、紹間,天下盜起,往往攻城屠邑,至興師以討之,然得貸亦眾。同知樞密院事李回嘗奏強盜之數,帝曰:"皆吾赤子也,豈可一一誅之?誅其渠魁三兩人足矣。"至待貪吏則極嚴:應受贓者,不許堂除及親民;犯枉法自盜者,籍其名中書,罪至徒即不敘,至死者,籍其貲。諸文臣寄祿官並帶"左"、"右"字,贓罪人則去之。是年,申嚴真決贓吏法。令三省取具祖宗故事,有以舊法棄市事上者,帝曰:"何至爾耶?但斷遣之足矣。貪吏害民,雜用刑威,有不得已,然豈忍寘縉紳於死地邪?"

在徽宗時,刑法已峻。雖嘗裁定笞、杖之制,而有司猶從重。比中興之初,詔用政和遞減法,自是迄嘉定不易。自蔡京當國,凡所請御筆以壞正法者,悉釐正之。諸獄具,令當職官依式檢校。枷以乾木為之,輕重長短刻識其上,笞、杖不得留節目,亦不得釘飾及加筋膠之類,仍用官給火印。暑月,每五日一洗濯枷杻,刑、寺輪官一員,躬親監視。諸獄司並旬申禁狀,品官、命婦在禁,別具單狀。合奏案者,具情款招伏奏聞,法司朱書檢坐條例、推司錄問、檢法官吏姓名於後。

各州每年開收編配羈管奴婢人及斷過編配之數,各置籍。各路提點刑獄司,歲具本路州軍斷過大辟申刑部,諸州申提刑司。其應書禁歷而不書,應申所屬而不申,奏案不依式,檢坐開具違令,回報不圓致妨詳覆,與提刑司詳覆大辟而稽留、失覆大辟致罪有出入者,各抵罪。知州兼統兵者,非出師臨陳,毋用重刑。州縣月具繫囚存亡之數申提刑司,歲終比較,死囚最多者,當職官黜責,其最少者,褒賞之。

舊以絹計贓者,千三百為一匹,竊盜至二貫者徒。至是,又加優減,以二千為一匹,盜至三貫者徒一年。三年,復詔以三千為一匹,竊盜及凡以錢定罪,遞增五分。四年,又詔:"特旨處死,情法不當者,許大理寺奏審。"

五年,歲終比較,宣州、衢州、福州無病死囚,當職官各轉一官。舒州病死及一分,惠州二分六厘,當職官各降一官。六年,令刑部體量公事,邵州、廣州、高州勘命官淹系至久不報,詔知州降一官,當職官展二年磨勘,當行吏永不收敘。德慶府勘封川縣令事,七月不報,詔知州、勘官各抵罪。九年,大理寺朱伯文廣西催斷刑獄,還言:"雷州海賊兩獄,並系平人七人,內五人已死。"帝惻然,詔本路提刑以下重致罰。十二年,御史台點檢錢塘、仁和縣獄具,錢塘大杖,一多五錢半;仁和枷,一多一斤,一輕半斤,詔縣官各降一官。十三年,詔:"禁囚無供飯者,臨安日支錢二十文,外路十五文。"十六年,詔:"諸鞫獄追到乾證人,無罪遣還者,每程給米一升半,錢十五文。"二十一年,詔官支病囚藥物錢。

舊法,刑部郎官四人,分左、右廳,或以詳覆,或以敘審,同僚而異事,有防閒考覆之意。南渡以來,務從簡省,大理少卿止一員,刑部郎中初無分異,獄有不得其情,法有不當於理者,無所平反追改。二十六年,右司郎中汪應辰言之。詔刑部郎官依元豐法,分左、右廳治事。二十七年,詔四川以錢引科罪者,準銅錢。

孝宗究心庶獄,每歲臨軒慮囚,率先數日令有司進款案披閱,然後決遣。法司更定律令,必親為訂正之。丞相趙雄上《淳熙條法事類》,帝讀至收騾馬、舟船、契書稅,曰:"恐後世有算及舟車之譏。"《戶令》:"戶絕之家,許給其家三千貫,及二萬貫者取旨。"帝曰:"其家不幸而絕,及二萬貫乃取之,是有心利其財也。"又《捕亡律》:"公人不獲盜者,罰金。"帝曰:"罰金而不加罪,是使之受財縱盜也。"又:"監司、知州無額上供者賞。"帝曰:"上供既無額,是白取於民也,可賞以誘之乎?"並令削去之。其明審如此。且於用刑,未嘗以私廢法。鎮江都統戚方以刻剝被罪,宰臣陳俊卿言內臣有主之者,帝曰:"朕亦聞之。"乃以內侍陳瑜、李宗回等付大理獄,究其賂狀,獄成,決配之。乾道二年,下詔曰:"獄,重事也。用法一傾,則民無所措手足。比年以來,治獄之吏,巧持多端,隨意輕重之,朕甚患焉。其自今革玩習之弊,明審克之公,使奸不容情,罰必當罪,用迪於刑之中,勉之哉,毋忽!"三年,詔曰:"獄,重事也。稽者有律,當者有比,疑者有讞。比年顧以獄情白於執政,探取旨意,以為輕重,甚亡謂也。自今其祗乃心,敬於刑,惟當為貴,毋習前非。不如吾詔,吾將大寘於罰,罔攸赦。"六年,詔:"以絹計贓者,更增一貫。以四千為一匹。"議者又言:"犯盜,以敕計錢定罪,以律計絹。今律以絹定罪者遞增一千,敕內以錢定罪,亦合例增一千。"從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