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宋史演義》第四十七回 拓邊防謀定製勝 竊後位喜極生悲


追停冊禮,如初詔行之。
哲宗覽奏至此,即召鄒浩入問道:“這也是祖宗故事,並非朕所獨創哩。”浩對道:“祖宗大德,可法甚多,陛下未嘗遵行,乃獨取及小疵,恐後世難免遺議呢。”哲宗聞言變色,至鄒浩退朝,再閱浩疏,躊躇數四,若有所思,因將原疏發交中書,飭令複議。看官!試想廢后立後,多半是章楶構成,此次幸已成功,偏來了一個鄒浩,還想從旁撓阻,哪得不令楶忿恨?當下極端痛詆,力斥鄒浩狂妄,請加嚴懲!哲宗本是個沒主意的傀儡,看到疏,又覺鄒浩多言,確是有罪,遂將他削職除名,羈管新州。尚書右丞黃履入諫道:“浩感陛下知遇,犯顏納忠,陛下反欲置諸死地,此後盈廷臣子,將視為大戒,怎敢與陛下再論得失呢?願陛下改賜善地,毋負孤忠!”強盜也發善心么?哲宗不從,反出履知亳州。
先是陽翟人田畫,為前樞密使田況從子,議論慷慨,與鄒浩友善,互相砥礪。元符中,畫入監京城門,往語浩道:“君為何官?此時尚作寒蟬仗馬么?”浩答道:“待得當進言,勉報君友。”至劉後將立,畫語僚輩道:“志完再若不言,我當與他絕交了。”志完即鄒浩表字,及浩以力諫得罪,畫已病歸許邸,聞浩出京,力疾往迎。浩對他流涕,畫正色道:“志完太沒氣節了。假使你隱默不言,苟全祿位,一旦遇著寒疾,五日不出汗,便當死去,豈必嶺海外能死人么?古人有言:‘烈士徇名,’君勿自悔前事,恐完名全節的事情,尚不止此哩。”浩乃爽然謝教。浩有母張氏,當浩除諫官時,曾面囑道:“諫官責在規君,你果能竭忠報國,無愧公論,我亦喜慰,你不必別生顧慮呢。”宗正寺簿王回,聞浩母言,很是感嘆。及浩南遷,人莫敢顧,回獨集友醵資,替浩治裝,往來經理,且慰安浩母。邏卒以聞,被逮系獄。回從容對簿,御史問回曾否通謀?回慨然道:“回實與聞,怎敢相欺!”遂誦浩所上章疏,先後約二千言,獄上除名。回即徒步出都,坦然自去。浩有賢母,並有賢友,亦足自慰。
哲宗因冊後詔下,擇日御文德殿,親授劉後冊寶。禮成,宮廷慶賀,歡宴數日。蛾眉不肯讓人,狐媚竟能惑主,數年怨忿,一旦銷除,正是吐氣揚眉,說不盡的快活。哪知福兮禍伏,樂極悲生,劉後生子名茂,才經二月有餘,忽生了一種奇疾,終日啼哭,飲食不進,太醫都不能療治,竟爾夭逝。劉後悲不自勝,徒喚奈何。人力尚可強為,天命如何挽救?偏偏福無雙至,禍不單行,皇子茂殤逝後,哲宗也生起病來,好容易延過元符二年,到了三年元日,臥床不起,免朝賀禮。御醫等日夕診視,參苓雜進,龜鹿齊投,用遍延齡妙藥,終不能挽回壽數。正月八日,哲宗駕崩,享年只二十有五。總計哲宗在位,改元二次,閱一十五年。小子有詩嘆道:
治亂都緣主德分,不孫不子不成君。
宮闈更乏刑於化,宋室從茲益泯棼。
哲宗已崩,尚無儲貳,不得不請出向太后,定議立君。究竟何人嗣位,待至下回說明。
夏主乾順,沖年嗣立,即奉母梁氏,率兵五十萬寇邊,其藐宋也實甚。縱還俘卒,貽書惠卿,語多調侃,彼心目中豈尚有上國耶?章楶定計築寨,連破夏眾,擒悍寇,翦夏卒,雖不免勞師費財,而夏人奪氣,悔罪投誠,西陲得無事者數年,楶之功固有足多者。若夫王贍之議取青唐,情形與西夏不同,夏敢寇邊,其曲在夏,青唐雖自相殘害,於宋無關得失,貿貿然興兵出塞,據邈川,入青唐,僥倖取勝,曾亦思取之甚易,守之實難乎?然則章楶、王贍同一用兵,而功過之辨,固自判然,正不待下文之得而復失,始知其未克有成也。劉妃專寵,竟得冊立,鄒浩力諫不從,為劉氏計,樂何如之?然子茂遽夭,哲宗鏇逝,天下事以陰謀竊取,僥倖成功者,終未能長享幸福,人亦何不援以自鑒耶?吉凶禍福,憑之於理,世有循理而乏善報者,未有蔑理而成善果者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