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隋書》卷五十九 列傳第二十四



月餘,宇文儒童、裴仁基等謀誅世充,復尊立侗,事泄,並見害。世充兄世惲因勸世充害侗,以絕民望。世充遣其侄行本齎鴆詣侗所曰:"願皇帝飲此酒。"侗知不免,請與母相見,不許。遂布席焚香禮佛,咒曰:"從今以去,願不生帝王尊貴之家。"於是仰藥。不能時絕,更以帛縊之。世充偽謚為恭皇帝。

齊王暕,字世朏,小字阿孩。美容儀,疏眉目,少為高祖所愛。開皇中,立為豫章王,邑千戶。及長,頗涉經史,尤工騎射。初為內史令。仁壽中,拜揚州總管沿淮以南諸軍事。煬帝即位,進封齊王,增邑四千戶。大業二年,帝初入東都,盛陳鹵簿,暕為軍導。尋轉豫州牧。俄而元德太子薨,朝野注望,鹹以暕當嗣。帝又敕吏部尚書牛弘妙選官屬,公卿由是多進子弟。明年,轉雍州牧,尋徙河南尹、開府儀同三司。元德太子左右二萬餘人悉隸於暕,寵遇益隆,自樂平公主及諸戚屬競來致禮,百官稱謁,填咽道路。

暕頗驕恣,昵近小人,所行多不法,遣喬令則、劉虔安、裴該、皇甫諶、庫狄仲錡、陳智偉等求聲色狗馬。令則等因此放縱,訪人家有女者,輒矯暕命呼之,載入暕宅,因緣藏隱,恣行淫穢,而後遣之。仲錡、智偉二人詣隴西,撾炙諸胡,責其名馬,得數匹以進於。暕令還主,仲錡等詐言王賜,將歸於家,暕不之知也。又樂平公主嘗奏帝,言柳氏女美者,帝未有所答。久之,主復以柳氏進於暕,暕習納之。其後帝問主柳氏女所在,主曰:"在齊王所。"帝不悅。暕於東都營第,大門無故而崩,聽事栿中折,識者以為不祥。其後從帝幸榆林,暕督後軍步騎五萬,恆與帝相去數十里而舍。會帝於汾陽宮大獵,詔暕以千騎入圍。暕大獲麋鹿以獻,而帝未有得也,乃怒從官,皆言為暕左右所遏,獸不得前。帝於是發怒,求暕罪失。

時制縣令無故不得出境,有伊闕令皇甫詡幸於暕,違禁將之汾陽宮。又京兆人達奚通有妾王氏善歌,貴游宴聚,多或要致,於是展轉亦出入王家。御史韋德裕希旨劾暕,帝令甲士千餘大索暕第,因窮治其事。暕妃韋氏者,民部尚書沖之女也,早卒,暕遂與妃姊元氏婦通,遂產一女,外人皆不得知。陰引喬令則於第內酣宴,令則稱慶,脫暕帽以為歡樂。召相工令遍視後庭,相工指妃姊曰:"此產子者當為皇后。王貴不可言。"時國無儲副,暕自謂次當得立。又以元德太子有三子,內常不安,陰挾左道,為厭勝之事。至是,事皆發,帝大怒,斬令則等數人,妃姊賜死,暕府僚皆斥之邊遠。時趙王杲猶在孩孺,帝謂侍臣曰:"朕唯有暕一子,不然者,當肆諸市朝,以明國憲也。"暕自是恩寵日衰,雖為京尹,不復關預時政。帝恆令武賁郎將一人監其府事,暕有微失,武賁輒奏之。帝亦常慮暕生變,所給左右,皆以老弱,備員而已。暕每懷危懼,心不自安。又帝在江都宮,元會,暕具法服將朝,無故有血從裳中而下。又坐齋中,見群鼠數十,至前而死,視皆無頭。暕意甚惡之。俄而化及作亂,兵將犯蹕,帝聞,顧謂蕭後曰:"得非阿孩邪?"其見疏忌如此。化及復令人捕暕,暕時尚臥未起,賊既進,暕驚曰:"是何人?"莫有報者,暕猶謂帝令捕之,因曰:"詔使且緩。兒不負國家。"賊於是曳至街而斬之,及其二子亦遇害。暕竟不知殺者為誰。時年三十四。

有遺腹子政道,與蕭後同入突厥,處羅可汗號為隋王,中國人沒入北蕃者,悉配之以為部落,以定襄城處之。及突厥滅,歸於大唐,授員外散騎侍郎。

趙王杲,小字季子。年七歲,以大業九年封趙王。尋授光祿大夫,拜河南尹。從幸淮南,詔行江都太守事。杲聰令,美容儀,帝有所制詞賦,杲多能誦之。性至孝,常見帝風動不進膳,杲亦終日不食。又蕭後當灸,杲先請試炷,後不許之,杲泣請曰:"後所服藥,皆蒙嘗之。今灸,願聽嘗炷。"悲咽不已。後竟為其停灸,由是尤愛之。後遇化及反,杲在帝側,號慟不已。裴虔通使賊斬之於帝前,血湔御服。時年十二。

史臣曰:元德太子雅性謹重,有君人之量,降年不永,哀哉!齊王敏慧可稱,志不及遠,頗懷驕僣,故煬帝疏而忌之。心無父子之親,貌展君臣之敬,身非積善,國有餘殃。至令趙及燕、越皆不得其死,悲夫!

《隋書》 唐·魏徵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