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隋書》卷七十一 列傳第三十六



事奏,竟從子翊之議。仁壽中,為新豐令,有能名。大業三年,除大理正,甚有當時之譽。擢授治書侍御史,每朝廷疑議,子翊為之辯析,多出眾人意表。從幸江都。值天下大亂,帝猶不悟,子翊因侍切諫,由是忤旨,令子翊為丹陽留守。尋遣於上江督運,為賊吳棋子所虜。子翊說之,因以眾首。復遣領首賊清江。遇煬帝被殺,賊知而告之。子翊弗信,斬所言者。賊又欲請以為主,子翊不從。群賊執子翊至臨川城下,使告城中,雲"帝已崩"。子翊反其言,於是見害,時年七十。

○堯君素(陳孝意 張季珣 松贇)

堯君素,魏郡湯陰人也。煬帝為晉王時,君素以左右從。及嗣位,累遷鷹擊郎將。大業之末,盜賊蜂起,人多流亡,君素所部獨全。後從驍衛大將軍屈突通拒義兵於河東。俄而通引兵南遁,以君素有膽略,署領河東通守。義師遣將呂紹宗、韋義節等攻之,不克。及通軍敗,至城下呼之。君素見通,歔欷流涕,悲不自勝,左右皆哽咽,通亦泣下沾衿,因謂君素曰:"吾軍已敗,義旗所指,莫不回響。事勢如此,卿當早降,以取富貴。"君素答曰:"公當爪牙之寄,為國大臣,主上委公以關中,代王付公以社稷,國祚隆替,懸之於公。奈何不思報效,以至於此。縱不能遠慚主上,公所乘馬,即代王所賜也,公何面目乘之哉!"通曰:"吁!君素,我力屈而來。"君素曰:"方今力猶未屈,何用多言。"通慚而退。時圍甚急,行李斷絕,君素乃為木鵝,置表於頸,具論事勢,浮之黃河,沿流而下。河陽守者得之,達於東都。越王侗見而嘆息,於是承制拜君素為金紫光祿大夫,密遣行人勞苦之。監門直閣龐玉、武衛將軍皇甫無逸前後自東都歸義,俱造城下,為陳利害。大唐又賜金券,待以不死。君素卒無降心。其妻又至城下謂之曰:"隋室已亡,天命有屬,君何自苦,身取禍敗。"君素曰:"天下事非婦人所知。"引弓射之,應弦而倒。君素亦知事必不濟,然要在守死不易,每言及國家,未嘗不歔欷。嘗謂將士曰:"吾是藩邸舊臣,累蒙獎擢,至於大義,不得不死。今谷支數年,食盡此谷,足知天下之事。必若隋室傾敗,天命有歸,吾當斷頭以付諸君也。"時百姓苦隋日久,及逢義舉,人有息肩之望。然君素善於統領,下不能叛。歲余,頗得外生口,城中微知江都傾覆。又糧食乏絕,人不聊生,男女相食,眾心離駭。白虹降於府門,兵器之端,夜皆光見。月余,君素為左右所害。

河東陳孝意,少有志尚,弱冠以貞介知名。大業初,為魯郡司法書佐,郡內號為廉平。太守蘇威嘗欲殺一囚,孝意固諫,至於再三,威不許。孝意因解衣,請先受死。良久,威意乃解,謝而遣之,漸加禮敬。及威為納言,奏孝意為侍御史。後以父憂去職,居喪過禮,有白鹿馴擾其廬,時人以為孝感之應。未期,起授雁門郡丞。在郡菜食齋居,朝夕哀臨,每一發聲,未嘗不絕倒,柴毀骨立,見者哀之。於時政刑日紊,長吏多賊污,孝意清節彌厲,發奸擿伏,動若有神,吏民稱之。煬帝幸江都,馬邑劉武周殺太守王仁恭,舉兵作亂。孝意率兵與武賁郎將王智辯討之,戰於下館城,反為所敗。武周遂轉攻傍郡,百姓凶凶,將懷叛逆。前郡丞楊長仁、雁門令王確等,並桀黠,為無賴所歸,謀應武周。孝意陰知之,族滅其家,郡中戰慄,莫敢異志。俄而武周引兵來攻,孝意拒之,每致克捷。但孤城獨守,外無聲援,孝意執志,誓以必死。每遣使江都,道路隔絕,竟無報命。孝意亦知帝必不反,每旦暮向詔敕庫俯伏流涕,悲動左右。圍城百餘日,糧盡,為校尉張倫所殺,以城歸武周。

京兆張季珣,父祥,少為高祖所知,其後引為丞相參軍事。開皇中,累遷并州司馬。仁壽末,漢王諒舉兵反,遣其將劉建略地燕、趙。至井陘,祥勒兵拒守,建攻之,復縱火燒其郭下。祥見百姓驚駭,其城側有西王母廟,祥登城望之再拜,號泣而言曰:"百姓何罪,致此焚燒!神其有靈,可降雨相救。"言訖,廟上雲起,須臾驟雨,其火遂滅。士卒感其至誠,莫不用命。城圍月余,李雄援軍至,賊遂退走。以功授開府,歷汝州刺史、靈武太守,入為都水監,卒官。季珣少慷慨有志節。大業末,為鷹擊郎將,其府據箕山為固,與洛口連線。及李密、翟讓攻陷倉城,遣人呼之。季珣罵密極口,密怒,遣兵攻之,連年不能克。時密眾數十萬在其城下,季珣四面阻絕,所領不過數百人,而執志彌固,誓以必死。經三年,資用盡,樵蘇無所得,撤屋而爨,人皆穴處,季珣撫巡之,一無離叛。糧盡,士卒羸病不能拒戰,遂為所陷。季珣坐聽事,顏色自若,密遣兵擒送之。群賊曳季珣令拜密,季珣曰:"吾雖為敗軍之將,猶是天子爪牙之臣,何容拜賊也!"密壯而釋之。翟讓從之求金不得,遂殺之,時年二十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