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隋唐演義》第三十五回 樂水夕大士奇觀 清夜遊昭君淚塞


正看時,只見那個裝昭君的,如掣電一般飛來。煬帝與蕭後眾夫人,都站起來看,並分不出是人是馬,但見上邊一片彩雲,下邊一團白雪,飛滾將來,將寶兒的坐騎後身加上一鞭,帶跑至東邊去了。又一回,袁寶兒領了數騎,慢騰騰的去到西邊去,東邊上還有一半騎女,與昭君擺著。只聽得一聲鑼響,兩頭出馬,如紫燕穿花,東西飛去。過了三四對,又該是袁寶兒與薛冶兒出馬了。他兩個聽見了鑼聲,大家只把一隻金蓮,踹在鐙上,一足懸虛,將半身靠近馬,一手扳住雕鞍,一手揚鞭,兩頭跑將攏來。剛到中間,他兩個把身於一聳。煬帝只道那個跌了下來,誰知他兩個交相換馬的,跑回去了。喜得個煬帝,把身子前仰後合,鼓掌大笑道:“真正奇觀。”蕭後與眾夫人宮人,沒一個不出聲稱讚。只見薛冶兒等下了馬,領著隊,走上台基來。煬帝與蕭後也起身。秦夫人對煬帝說道:“停回他們唱起塞外曲來,只怕陛下還要神飛心醉。”煬帝正欲開口,只見薛冶兒領著一班,上前來要叩見。煬帝一頭搖手,忙扯薛冶兒近身,見他打扮的儼然是個絕妙的昭君,便把一雙御手扶住冶兒的身子,低低叫道:“好好冶兒,朕那裡曉得你有這樣絕技在身,若不是娘娘來游,就一千年也不曉得。”便在內相手裡,取自己一柄渾金宮扇,扇上一個玉免扇墜,賜與冶兒。冶兒謝恩收了,蕭後道:“怎不見袁寶兒?”楊夫人指道:“在娘娘身後躲著。”蕭後調轉身來笑問道:“你學了幾時,就這樣跑得純熟得緊,也該賞勞些才是。”煬帝聽見笑說道:“不是朕有厚薄,叫朕把什麼賜你?也罷,待朕與娘娘借一件來。”蕭後見說,忙向頭上拔下一隻龍頭金簪來,遞與煬帝,煬帝即賜與寶兒。寶兒偏不向煬帝謝恩,反調轉身來要對蕭後謝恩,蕭後一把拖住。煬帝帶笑罵道:“你看這賊妮子,好不弄乖。”薛冶兒與眾夫人,正要取琵琶來唱曲,煬帝道:“這且慢,叫內相取妝花絨錦毯,鋪在軒內,用繡墩矮桌,席地設宴。”左右領旨,進軒去安排停當,出來請聖駕上宴。煬帝與蕭後,正南一席,用兩個錦墩,並肩坐了。東西兩旁,一邊四席,俱用繡墩,是十六院夫人與袁貴人坐下。煬帝又叫內相,居中擺二席,賜裝昭君的,對著上面,眾美人團團盤膝而坐。煬帝道:“今夜比往日頑得有興有趣,御妻與眾妃子,不可不開懷暢飲。”又對眾美人道:“你們也要飲幾杯,然後歌唱,愈覺韻致。”說說笑笑,吃了一回,薛冶兒等各抱琵琶,打點伺候。煬帝道:“朕制的清夜遊詞,剛才各院來迎,已聽過幾遍了,你們只唱夏妃子的塞外曲罷。”夏夫人道:“豈有此理?自然該先歌陛下的天章。”煬帝道:“朕的且慢。”於是眾美人各把聲音鎮定,方才吐遏雲之調,發繞樑之音。先是裝昭君的,彈著琵琶,歌一句,然後下手四面琵琶和一句。第一隻牌名是“粉蝶兒”,唱道:
百拜君王。俺這裡百拜君王,謝伊把人骯髒。沒些兒保國開
疆,卻教奴小裙釵,宮闈女,向老單于調簧。萬種愁腸,教人萬種愁
腸,卻付與琵琶馬上。
第二隻牌名是“泣顏回”
回首望爺娘,抵多少陟紀登岡。珠藏閨閣,幾曾經途路風霜。
是當初妄想,把緹縈不合門楣望,熱騰騰坐昭陽,美滿兒國文風光。
眾美人唱得悠悠揚揚,高高低低,薛冶兒還要做出這些淒楚不堪的聲韻態度來,葉入琵琶調中,唱一句,和一句,彈得人聲寂寂,宿鳥嗽嗽。喜得煬帝,沒什麼讚嘆,總只叫快活,把咒觥只顧笑飲。蕭後對夏夫人道:“曲中借父母奢望這種念頭,說到自己身上,虧夫人慧心巧思,敘入得妙。如今第三隻叫什麼牌名?”夏夫人道:“是石榴花。”聽唱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