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隋唐演義》第三十九回 陳隋兩主說幽情 張尹二妃重貶謫

  第三十九回 陳隋兩主說幽情 張尹二妃重貶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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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詩曰:
王師靖虜氣,橫海出將軍。赤幟連初日,黃麾映晚雲。鼓鼙雷
怒起,舟揖浪驚分。指顧平玄菟,陰山好勒銘。
大凡皇帝家的事,甚是繁冗;這一支筆,一時如何寫得盡?宇宙間的事,日出還生,頃刻間如何說得完?即使看者一雙眼睛,那裡領略得來?要作者如理亂絲一般,逐段逐段,細細剔出,方知事之後先,使看者亦有步驟,不至停想回顧之苦。再說孫安祖,別了李玄邃、王伯當,趕到京中,尋相識的打通了關節,將金珠寶玩獻與段達、虞世基一班佞臣,在下處守候訊息。正是錢神有靈,不多幾日,就有旨意下來道:“楊義臣出師已久,未有捷音,按兵不動,意欲何為?姑念老臣,原官體致。先鋒周宇暫為署攝,另調將員,剿滅余寇。”孫安祖打聽的實,星夜出京,趕回饒陽,報知建德。時楊義臣定計,正圖破城剿滅竇建德,見有旨意下來,對左右嘆道:“隋室合體,吾未知死於何人之手!”即將所有金銀,犒賞三軍,涕泣起行,退居濮州雷夏澤中,變姓埋名,農樵為樂。竇建德知義臣已去,復領兵到平原,招集潰卒,得數千人。自此隋之郡縣,盡皆歸附,兵至一萬有餘,勢益張大,力圖進取。差心腹將員,寫書到潞州二賢莊去接女兒,並請單雄信同事不題。正是:
莫教骨肉成吳越,猶念天涯好弟兄。
話分兩頭。再說煬帝在宮中點選帶去游幸廣陵的宮人。大凡女子,可以充選入宮者,決沒有個無鹽嫫母,最下是中人之姿;若中人之姿,到了宮中,妝點粉飾起來,也會低顰,也會巧笑,便增了二三分顏色。所以煬帝在宮點了七八日,點了這個,又捨不得那個,這邊去了,嬌語歡呼;這邊不去,或官或院,隱隱悲泣。煬帝平昔間在婦人面上做工夫的,這些女子,越要妝這些嬌痴起來,要使之間之之意。弄得煬帝設主意,煩躁起來,反叫蕭後與眾夫人去點選,自己拉了朱貴兒、袁寶兒,跟了三四個小太監,駕了一隻龍舟,搖過北海,去到三神山上去看落照。忽天氣晦昧,將日色收了,煬帝便懶得上山,就在傍海觀瀾亭中坐了一會,便覺恍惚間,見海中有一隻小舟,衝波逐浪,望山腳下搖來。煬帝正疑那院夫人來接,心中甚喜,及至攏岸,卻又不是。見走上一個內相來,報說道:“陳後主要求見萬歲。”原來煬帝與陳後主,初年甚相契厚。忽聞後主要見,忙叫請來。
不多時,只見後主從船中走將起來,到了亭中,見煬帝要行君臣之禮。煬帝忙以手攙住道:“朕與卿故交,何須行此大禮。”後主依命,一拜而坐。後主道:“憶昔年少時,與陛下同隊戲游,親愛甚於同氣,別來許久,不知陛下還相憶否?”煬帝道:“垂髫之交,情同骨肉,昔日之事,時時在念,安有不記之理?”後主道:“陛下既然記得,但今日貴為天子,富有四海,比往日大不相同,真令人欣羨。”煬帝笑道:“富貴乃偶然之物,卿偶然失之,朕偶然得之,何足介意。”因問道:“臨春、結綺、望仙三閣,近來風月何如?”後主道:“風月依然如舊,只是當時那些錦銹池台,已化作白楊青草矣!”煬帝又問道:“聞卿曾為張麗華造一桂宮,在光昭殿後,開一圓門,就如月光一般。四邊皆以水晶為障,後庭卻設素粉的罘囗,庭中空空洞洞,不設一物,惟種一株大桂樹,樹下放一個搗藥的玉柞臼,臼旁養一個白色免兒。叫麗華身披素裳,梳凌雲髻,足穿玉華飛頭履,在中間往來,如同月宮嫦娥,此事果有之么?”後主道:“實是如此。”煬帝道:“若然亦覺太侈。”後主道:“起造宮館,古昔聖王,皆有一所,月宮能費幾何?臣不幸亡國,便以為侈。今不必遠引古人為證,就如陛下文皇帝臨國時,何等節儉,也曾為蔡容華夫人造瀟湘綠綺窗,四邊都以黃金打成芙蓉花,妝飾在上;又以琉璃網戶,將文杏為梁,雕刻飛禽走獸,動輒價值千金,此陛下所目睹,獨非侈乎?幸天下太平,傳位陛下,後日史官,但知稱為節儉,安肯思量及此。”煬帝笑道:“卿可謂善解嘲矣!若如此說,則先帝下江南時,卿一定尚有遺恨。”後主道:“亡國實不敢恨;只想在桃葉山前,將乘戰艦北渡,那時張麗華方在臨春閣上,試東郭逡的紫毫筆,寫小研紅箋,要做答江令的壁月詩句,尚未及完,忽見韓擒虎擁兵直入。此時匆匆逼迫,致使麗華詩句未終,未免微有不快耳。”煬帝道:“如今麗華安在?”後主道:“現在舟中。”煬帝道:“何不請來一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