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隋唐演義》第七十三回 安金藏剖腹鳴冤 駱賓王草檄討罪


時狄仁傑為相,見獄中引虛伏罪者,尚有八百五十餘人。仁傑具疏,將索元禮等殘酷之事,奏間太后,命嚴思善按問。思善與周興方推事對食,謂興道:“因多不承,當為何去?”興道:“令國人瓮,以火靈之,何事不承?”思善乃索大瓮,熾炭如興法,因起謂興道:“有內狀推公,請公入此瓮。”興叩頭伏罪,流嶺南為仇家所殺。索元禮、來俊臣棄市,人爭啖其肉,斯須而盡。太后知天下惡之,乃下制數其罪惡,加以赤族之誅。這些殘酷之事,一朝除滅殆盡,軍民相賀道:“自今眠者背始貼席矣。”
一日,武三思進宮,將徐敬業檄文,並裴炎回敬業書,與太后看。太后看罷,不覺悚然長嘆,問:“此檄出自誰手?”三思道:“駱賓王。”太后道:“有才如此,而使之流落不偶,則前此宰相之過也。”三思因問敬業約炎為內應,而炎書只有“青鵝”二字,眾所不解。太后道:“此何難解;青春十二月也,鵝者我自與也,言十二月中至京,我自策應也。今裴炎出差在外,且不必追捉,只遣大將李孝逸,征討敬業便了。但我想廬陵王在房州,他是我嫡子,若有異心,就費手了。要著一個心腹去看他作何光景?只是沒有人去得。”三思想起婉兒說韋後慕我之意,便道:“我不是陛下的心腹么,就去走遭。”太后道:“你是去不得的。”三思道:“此行關係國家大事,若他人去,真假難信。”太后唯唯。
只見宮娥報說:“師爺進來了!”太后叫婉兒:“你且送武爺出去”。婉兒對三思道:“我同你到右首轉出去罷。”三思道:“為什麼不往東邊走?”婉兒道:“西邊清淨些。”三思會意,勾住他的香肩,取樂一回,又把太后要差人往房州去的事說了,叫他攛掇我去。婉地道:“這在我,我有些禮物,送與韋娘娘,等我修書一封,打動他便了,只是日後不要把我撇在腦後。”三思道:“這個自然。”隨即分手出宮。到了次日,太后有旨,著武三思速往房州公幹。三思得了旨意,進宮辭別太后,太后叮嚀數語,婉兒暗將禮物並書遞與三思;三思隨即起身。
不多幾日,已到房州,天色已晚,上店歇了,隨叫手下假說是文爺在這裡買些小貨。三思到了夜間,閒語中問及:“廬陵王在這裡可好么?”店主人道:“王爺甚好,惟與比丘時常往來。這裡有感德寺大和尚,號慧范,王爺朔望必到寺中,聽他講經說法。至於百姓,真是秋毫無犯。可惜這個好皇爺,不知為了什麼事,他母后不喜歡,趕了出來。”三思心上想道:“廬陵如此舉動,無異心可知的了。更喜今日是十四,明日是望日,待他出門,我去方妙。”過了一宵,明日捱到日中,跟了三四個小使,肩輿而至。門上人知是武三思,不知為什麼事體,忙去報知韋後。韋後叫太監進去問:“那武爺是怎樣來的?還有何人奉陪?”太監答了。韋後道:“既如此,他與我們是至戚,不妨請進宮來相見。”太監出去請進宮來。三思看見韋後走將出來,但見:
身軀裊娜,體態娉婷。鼻倚瓊瑤,眸含秋水。生成秀髮,盡堪
盤窩龍髻;天與嬌姿,謾看舞袖吳官。
三思連忙拜將下去,韋後也回拜了坐定。韋後問道:“太后好么?”三思笑道:“比先略覺寬厚些。”韋後垂淚道:“我們皇爺,偶然觸了母后一句,不想被逐,如今我夫婦不知何日再得瞻依膝下?”三思道:“想皇爺不在宮中么?”韋後道:“今早往感德寺,已差人去請了。不知武爺何來?”三思道:“因上官婉兒思念娘娘,故齎書到此。”向靴里取出書來送與韋後,左右就把禮物放下。韋後把婉兒的書拆開,看了微笑,忽見女奴進來報導:“王爺回來了。”韋後進去,中宗出來,與三思敘禮坐定。中宗先問了母后的安,又敘了寒喧。彼此把朝政家事說了。中宗道:“兄如今何往?寓在何處?”三思道:“在府前府店,暫過一宵,明日即行。”中宗道:“豈有此理,兄不以我為弟耶,何欲去之速也!弟還有許多話問兄。”對左右說:“武爺行李在寓所,你去吩咐他們取了來。”一回兒請到殿上飲酒。三思把安金藏剖腹屠腸說了,又把目今徐敬業討檄一段,太后差李孝逸去剿滅。今差我到楊州,命婁師德去合剿,故此枉道來問候。中宗聽了大怒道:“李勵是太后的功臣,母后何等待他,不想他子孫如此倡亂,若擒住他,碎屍萬段,不足以服其辜。”便命整席在後書齋,中宗進內更衣去了。三思見內已擺設茶果,又見剛才隨韋後的宮奴,捧上茶杯,近身悄悄對三思道:“武爺不要用酒醉了,娘娘還要出來與武爺說話。”正說時,中宗出來入席,大家猜謎行令,倒把中宗灌醉,扶了進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