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隋唐演義》第六十七回 女貞庵妃主焚修 雷塘墓夫婦殉節


大家接到客堂上,蕭後亦垂淚說道:“慾海迷蹤,今日始遊仙窟。”秦夫人道:“借航寄跡,轉眼即是空花。請娘娘上坐拜見。”蕭後道:“委與夫人輩,俱在邯鄲夢中,駒將鳴矣,何須講禮?”秦夫人輩俱以常禮各相見了。蕭後把手指道:“這是羅小將軍、竇夫人的令郎,這位是花夫人的令郎。”又指薛冶兒道:“你們還認得么?”狄夫人道:“那位卻像薛冶兒的光景。”夏夫人道:“怎么身子肥胖長大了些?”蕭後道:“夫人們不知那姜亭亭已故世,沙夫人就把他配了王義;王義已做了彼國大臣,他也是一位夫人了。”四位夫人重要推他在上首去,薛冶兒道:“冶兒就是這樣拜了。”四位夫人忙回拜後,各各抱住痛哭。
桌上早已擺列茶點,大家坐了。竇線娘道:“怎不見南陽公主?”李夫人道:“在內面楞嚴壇主懺,少刻就來。”蕭後道:“他在這裡好么?”秦夫人道:“公主苦志焚修,身心康泰。”狄夫人道:“娘娘,為什麼沙夫人與趙王不來?”蕭後把突厥夫妻死了無後,立趙王為國王,羅羅為國母一段說了。狄夫人道:“自古說:有志者事竟成。沙夫人有志氣,守著趙王,今獨霸一方,也算守出的了。”秦夫人道:“夢回知己散,人靜妙香聞,到蓋棺時方可論定。”夏夫人道:“娘娘的聖壽增了,顏色卻與兩個小相公一般。”蕭後道:“說甚話來?我前日在鴛鴦鎮周家店裡害病,幾乎死在那裡,有什麼快活。”李夫人笑道:“娘娘心上無事,善於排遣。”薛冶兒道:“夏夫人、李夫人的容顏依舊,怎么秦夫人、狄夫人的臉容這等清黃?”小喜兒在背後笑道:“到是楊夫人的龐兒,一些也不改。”李夫人道:“那裡見楊翩翩?”蕭後把楊、樊二夫人隨了周喜,周夫人隨了龍永,周、樊二夫人都已死了,那楊夫人與那周喜開著飯店在鴛鴦鎮那裡,說了一遍。李夫人道:“楊翩翩與周喜可好?”蕭後道:“如膠投漆。”夏夫人嘆道:“周、樊二夫人也死了!”竇線娘道:“四位夫人,有多少徒弟?”秦夫人道:“我與狄夫人共有三個,夏夫人、李夫人俱未曾有。”花又蘭道:“如今的仟事,是何家作福?”秦夫人道:“今年是秦叔寶的母親八十壽誕,我庵是他家護法,出資置產供養,故在庵中遙祝千秋。”竇線娘道:“可曉得單家妹子夫妻好么?”李夫人道:“後生夫妻有甚不好。”狄夫人道:“單夫人已添了兩個令郎在那裡。”蕭後起身道:“我們同到壇中,去看看法事。”
大家握手,正要進去,只聽見鐘鼓聲停,冉冉一個女尼出來。線娘道:“公主來了。”蕭後見也是妙常打扮,但覺臉色深黃,近身前卻正是他,不覺大慟起來。南陽公主跪在膝前,嗚嗚咽咽,哭個不止。蕭後雙手挽他起來說道:“兒不要哭,見了舊相知。”南陽公主拜見竇線娘道:“伶仃弱質,得蒙鼎力題攜,今日一見,如同夢寐。”線娘拜答道:“滾熱蟻生,重睹仙姿,不覺塵囂頓釋。”又與花又蘭、薛冶兒相見了,蕭後執著南陽公主的手道:“兒,你當初是架上芙蓉,為甚今日如同籬間草菊?”南陽公主道:“母后,修身只要心安,何須皮活?”秦夫人引著走到壇中來,燈燭輝煌,幢幡燦爛,好一個齊整道場,眾人瞻禮了大士。蕭後對五個尼姑,各各見禮過。竇線娘道:“這三位小年紀的,想是二位夫人的高徒了。”秦夫人道:“正是,這兩位真定、真靜師太,還是高老師太披剃的;高老師太的龕塔,就在後邊,停回用了齋去隨喜隨喜。”眾人道:“我們去看了來。”
秦夫人引著,過了兩三帶屋。只見一塊空地上,背後牆高插天,高聳一個石台,以白石砌成龕子在內,雕牌石柱,樹木陰翳。中間饗堂拜堂,甚是齊整。線娘道:“這是四位夫人經營的,還是他的遺資?”秦夫人道:“不要說我們沒有,就是師太也沒有所遺,多虧著叔寶秦爺替他布置。”蕭後道:“這為什麼?”秦夫人把秦瓊昔年在潞州落難時,遇著了高開道母親贈了他一飯,故此感激護法報恩。眾人嘖嘖稱羨。線娘道:“秦夫人,領我們到各位房裡去認認。”蕭後忙轉身一隊而行,先到了秦夫人的臥室,卻是小小三間,庭中開著深淺幾朵黃花。那狄夫人與南陽公主同房,就在秦夫人後面,雖然兩間,到也寬敞。狄夫人道:“我們這裡,真是茅舍荒廬,夏、李二夫人那裡,獨有片雲埋玉。”蕭後道:“在那裡?”狄夫人道:“就在右首。”花夫人道:“快去看了,下船去罷!”秦夫人道:“且用了齋,住在這裡一天,明早起身。若今晚就回去,你羅老爺道是我們出了家薄情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