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隋唐演義》第六十七回 女貞庵妃主焚修 雷塘墓夫婦殉節


江河猶喜逢知己,情客空懷吊故墳。
不說羅成同竇線娘、花又蘭,領著兩個孩兒,到雷夏墓中去祭奠岳母。單說蕭後與王義夫妻一行人,走了幾日,到了揚州,就有本地方官府來接。蕭後對王義道:“此是何時,要官府迎接,快些回他不必勞頓。”那些人曉得了,也就回去。獨有一人神清貌古,三綹髯須,方巾大眼,家人持帖而來,拜王義。王義看了帖子駭道:“賈潤甫我當初隨御到揚州,曾經會他一面,後為魏司馬之職,聲名大著,如今不屑仕唐也算有志氣的人,去見見何妨。”忙跳下馬來迎住,大家寒溫敘過禮。賈潤甫道:“小弟前年從雷夏遷來,住在這裡。與隋陵未有二里之遙,何不將娘娘車輦,暫時停止合下,待他們收拾停當,然後去未退。”王義正要吩咐,只見兩個老公公,走到面前大叫道:“王先兒,你來了么?娘娘在何處?”王義把手指道:“後面大車輪里,就是娘娘在內。”二太監緊走一步,跪在車旁叫道:“娘娘,奴婢們在此叩首。”蕭後掀開簾來,看了問道:“你是我們上宮老奴李雲、毛德,為什麼在此?”二監道:“今天子著我們兩個,守隋先煬帝的陵。”蕭後道:“想當初他兩個,在宮中何等威勢,如今卻流在這裡,看守孤墳。”二監道:“旗帳鼓樂,禮生祭禮,都擺列停當,只候娘娘來祭奠。”蕭後道:“旗鼓禮生,我都用不著,這是那裡來的?”太監道:“這是三日前,有羅將軍的憲牌下來伺候的。”蕭後就對自己內丁道:“你去對王老爺說,先帝陵前,只用三牲酒醴楮錠,余皆賞他一個封兒,叫他們回去,我就來祭奠了。”內丁如飛去與王義說知,王義忙同賈潤甫走到賈家,封好了賞包兒,便到陵前,把這些人都打發回去。自己悄悄叩了四個頭,與賈潤甫各處安排停當。
蕭後當初正位中宮時,有事出宮,就有鑾奧扈從,寶蓋族旗,這些人來供奉。今日二太監沒奈何,只在賈潤甫處,借了二乘肩輿,在那裡伺候。蕭後易了素服羽衣,上了轎子,心中無限悽慘,滿眼流淚,到了墓門,蕭後就叫住了下來,小喜等扶著,同薛冶兒一頭哭,一頭走,只見碑亭坊表,衝出雲霄,樹影技橫,平空散亂。見主穴下邊,尚有數穴。中間玉柱高出,左首一石碑,是烈婦朱貴兒美人靈位,右首是烈婦袁寶兒美人靈位,兩旁數穴,俱有石碑,是謝夫人、梁夫人、姜夫人、花夫人、薛夫人及吳絳仙、杳娘、妥娘、月賓等,這是廣陵太守陳棱,搜取各人棺木來埋葬的。王義領娘娘逐個宣讀看過,蕭後見了巍然青冢,忙撲倒地上去,大哭一場,低低叫道:“我那先帝呀,你死了尚有許多人扈從,叫妾一人怎樣過?”淒淒楚楚,又哭起來。獨有薛冶兒捧著朱貴兒石闌,把當初分別的話,一一訴將出來:我如何要隨駕,你如何吩咐我許多話,必要我跟沙夫人,再三以趙玉托我,今趙玉已為正統可汗,不負你所託了。橫身放倒,咬住牙關,好像要哭死的一般。
王義見妻子哭得悲傷,蕭後甚覺哭得平常,料想沒有他事做出來,對小喜並宮奴說道:“你們快扶娘娘起來。”眾婦女齊上前,挽了蕭後起身,化了紙,奠了酒,先行上轎。王義走到陵前,高聲叫道:“先帝在上,臣矮民王義,今日又在此了。臣當時即要來殉國從陛下九泉,因陛下有趙玉之託,故此偷生這幾年。今趙玉已作一方之主,立為正統可汗,先帝可放心,臣依舊來服侍陛下。”說完站起來,望碑上奮力一撲,自後跌倒。眾人喊道:“王老爺,怎么樣?”時薛冶兒正要上轎,聽見了掉轉身來,飛趕上前,對眾人道:“你們閃開。”冶兒看時,只見王義天亭華蓋,分為兩半,血流滿地,只見那雙眼睛,瞪開不閉。薛冶兒道:“丈夫也算是隋家臣子,你快去伺候先帝,我去回覆貴姐的話兒了來。”薛冶兒見王義登時雙目閉了,即向朱貴兒碑上,盡力一撞。一回兒香消玉碎,血染墓草,已作泉下幽魂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