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隋唐演義》第十六回 報德祠酬恩塑像 西明巷易服從夫


兩人正在房裡亂嚷,只聽見間壁寓的一人,推門進來,是武衛打扮,問道:“那位是藥師兄?”李靖此時氣得呆了,隨口應道:“小弟便是。”張氏注目,把那人一看,忙舉手道:“尊兄上姓?”那人道:“我姓張。”張氏道:“妾亦,”說了兩個字,縮住了,忙改口道:“這小弟亦姓張,如若不棄,願為昆仲。”那人見說,復仔細一認,哈哈大笑道:“你與我結弟兄甚妙。”那時李靖方問道:“張兄尊字?”那人道:“我字仲堅。”李靖上前執手道:“莫非虬髯公么?”那人道:“然也。我剛才下寓在間壁,聽見你們談論,知是藥師兄,故此走來。前言我已聽得;但此位賢弟,並不是為兄執柯者。細詳張賢弟的心事,莫著弟爽利,待弟說了出來,到與二位執柯何如?”張氏道:“我的行藏,既是張兄識破,我可不便隱瞞了。”走去把房門閂上,即把烏紗除下,卸去官裝,便道:“妾乃越府中女子。因見李爺眉宇不凡,願托終身,不以自薦為愧,故而乘夜來奔。”仲堅見說大笑稱快。李靖道:“莫非就是日間執拂的美人么?既賢卿有此美意,何不早早明言,免我許多迴腸。”張氏道:“郎君法眼不精,若我張兄,早已認出,不煩賤妾饒舌了。”仲堅笑道:“你夫婦原非等閒之人,快快拜謝了天地,待我去取現成酒肴來,權當花燭,暢飲了三杯何如?”兩人見說,欣然對天拜謝了。
張氏復把官裳穿好,戴上烏紗。李靖道:“賢卿為何還要這等裝束?”張氏道:“剛才進店來,是差官打扮;今見我是個婦人,反有許多不妥了。”李靖忖道:“好一個精細女子!”仲堅叫手下,移了酒肴進來。大家舉杯暢談,酒過三杯,張氏間仲堅道:“大哥幾時起身?”仲堅道:“心事已完,明日就走。”張氏見說,立起身來道:“李郎陪我張哥暢飲,我到一個所在去,如飛的就來。”李靖道:“這又奇了,還要到那裡去?”張氏道:“郎君不必猜疑,少刻便知分曉。”說完點燈竟出房門。李靖見此光景,老大狐疑。仲堅道:“此女子行止非常,亦人中龍虎,少頃必來。”兩人又說了些心事,只聽得門外馬嘶聲響,張氏早已走到面前。仲堅道:“賢妹又往何處去了來?”張氏道:“妾逢李郎,終身有托,原非貪男女之愁。今夜趁此兵符在手,剛才到中軍廳里去,討了三匹好馬。我們吃完了酒,大家收拾上馬出門。料有兵符在此,城門上亦不敢攔阻,即藉此腳力,以游太原,豈非兩便?”兩人見說,稱奇讚嘆。吃完了酒,即便收拾行裝,謝別主人,三人上馬,揚長的去了。
越公到明日,因不見張美人進內來伺候,即差人查看。來回覆道:“房門封鎖,人影俱無。”越公猛省道:“我失檢點,此女必歸李靖矣!”叫人開了房門,室中衣飾細軟,織毫不動,開載明白,同一稟帖留於案上,取來呈上。上寫道:
越國府紅拂侍兒張出塵,叩首上稟:妾以蒲柳賤質,得傍華桐,
雖不及金屋阿嬌,亦可作玉盤小秀,有何不滿,遽起離心?妾緣幼
受許君之術,暫施慧眼,聊識英雄,所謂弱草附蘭,嫩蘿依竹而已,
敢為張耳之妻,庸奴其夫哉!臨去朗然,不學兒女淫奔之態。謹
稟。
越公看罷,心中瞭然。又曉得李靖也是個英雄,戒諭下人不許聲揚,把這事兒丟開不題。但未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