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隋唐演義》第十三回 張公謹仗義全朋友 秦叔寶帶罪見姑娘

  第十三回 張公謹仗義全朋友 秦叔寶帶罪見姑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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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詞曰:
雲翻雨覆,交情幾動窮途哭。惟有英雄,意氣相孚自不同。
魚書一紙,為人便欲拚生死。拯厄扶危,管鮑清風尚可追。
調寄“減字木蘭花”
交情薄的固多,厚的也不少。薄的人富貴時密如膠漆,患難時卻似搏沙,不肯攏來。若俠士有心人,莫不極力援引,一紙書奉如誥敕;這便是當今陳雷,先時管鮑。順義村到幽州只三十里路,五更起身,平明就到了。公謹在帥府西首安頓行李,一面整飯,就叫手下西轅門外班房中,把二位尉遲老爺請來。這個尉遲,不是那個尉遲恭,乃周相州總管尉遲迥之族侄,兄弟二人,哥哥叫尉遲南,兄弟叫尉遲北,向來與張公謹通家相好,現充羅公標下,有權衡的兩員旗牌官。帥府東轅門外是文官的官廳,西轅門外是武弁的官廳,旗牌聽用等官,只等轅門裡掌號奏樂三次,中軍官進轅門扯旗放炮,帥府才開門。尉遲南、尉遲北戎服伺候,兩個後生走進來叫:“二位爺,家老爺有請。”尉遲南道:“你是張家莊上來的么?”後生道:“是。”尉遲南道:“你們老父在城中么?”後生道:“就在轅門西首下處,請二位老爺相會。”
尉遲南吩咐手下看班房,竟往公謹下處來。公謹因尉遲南兄弟是兩個金帶前程的,不便與他抗禮,把叔寶、金、童藏在客房內,待公謹引首,道達過客相見,才好來請。張公謹、史大奈、白顯道三人正坐,兄見尉遲兄弟來到,各各相見,分賓主坐下。尉遲南見史大奈在坐,便開言道:“張兄今日進城這等早,想為史同袍打擂台日期已完,要參謁本官了。”公謹道:“此事亦有之,還有一事奉聞。”尉遲南道:“還有什麼見教?”公謹衣袖裡取出一封書來,遞與尉遲昆玉,接將過來拆開了,兄弟二人看畢道:“啊,原來是潞州二賢莊單二哥的華翰,舉薦秦朋友到敝衙門投文,托兄引首。秦朋友如今在那裡?請相見罷了。”公謹向客房裡叫:“秦大哥出來罷!”豁琅琅的響將出來。童環奉文書,金甲帶鐵繩,叔寶坐著虎軀,扭鎖出來。尉遲兄弟勃然變色道:“張大哥,你小覷我;四海之內,皆兄弟也。單二哥的華翰到兄長處,因親及親,都是朋友,怎么這等相待!”公謹陪笑道:“實不相瞞,這刑具原是做成的活扣兒,恐賢昆玉責備,所以如此相見,倘推薄分,取掉了就是。”尉遲兄弟親手上前,替叔寶疏了刑具,教取拜氈過來相拜道:“久聞兄大名,如春雷轟耳,無處不聞,恨山水迢遙,不能相會。今日得見到此,三生有幸。”叔寶道:“門下軍犯,倘蒙題攜,再造之恩不淺。”尉遲南道:“兄諸事放心,都在愚弟身上。此二位就是童佩之、金國俊了。”二人道:“小的就是童環、金甲。”尉遲南道:“皆不必太謙,適見單員外華翰上亦有尊字,都是箇中的朋友。”都請來對拜了。尉遲南叫:“佩之,桌上放的可就是本官解文么?”佩之答道:“就是。”尉遲南道:“借重把文書取出來,待愚兄弟看裡邊的事故。待本官升堂問及,小弟們方好答應。”重環假小心道:“這是本官鈴印彌封,不敢擅開。”尉遲南道:“不妨。就是釘封文書,也還要動了手。不過是個解文,打開不妨?少不得堂上官府,要拆出必得愚兄弟的手,何足介意。”公謹命手下取火酒半杯,將彌封潤透,輕輕揭開,把文書取出。尉遲兄弟開看了,遞還童環,吩咐照舊彌封。
只見尉遲南嘿然無語。公謹道:“兄長看了文書,怎么嘿嘿沉思?”尉遲南道:“久聞潞州單二哥高情厚誼,恨不能相見,今日這椿事,卻為人謀而不忠。”秦叔寶感雄信活命之恩,見朋友說他不是,顧不得是初相會,只得向前分辯:“二位大人,秦瓊在潞州,與雄信不是故交,邂逅一面,拯我於危病之中,復贈金五百還鄉。秦瓊命蹇,皂角林中誤傷人命,被太守問成重辟,又得雄信盡友道,不惜千金救秦瓊,真有再造之恩。二位大人怎么嫌他為人謀而不忠?”尉遲南道:“正為此事。看雄信來書,把兄薦到張仁兄處,單員外友道已盡。但看文書,兄在皂角林打死張奇,問定重罪,雄信有回天手段,能使改重從輕,發配到敝衙門來。吾想普天下許多福境的衛所,怎么不揀個魚米之鄉,偏發到敝地來?兄不知我們本官的利害,我不說不知。他原是北齊駕下勳爵,姓羅名藝,見北齊國破,不肯臣隋,統兵一枝,殺到幽州,結連突厥可汗反叛。皇家累戰不克,只得頒詔招安,將幽州割與本官,自收租稅養老,統雄兵十萬鎮守幽州。本官自恃武勇,舉動任性,凡解進府去的人,恐怕行伍中頑劣不遵約束,見面時要打一百棍,名殺威棒。十人解進,九死一生。兄到此間難處之中。如今設個機變:叫佩之把文書封了,待小弟拿到掛號房中去,吩咐掛號官,將別衙門文書掣起,只把潞州解文掛號,獨解秦大哥進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