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隋唐演義》第十三回 張公謹仗義全朋友 秦叔寶帶罪見姑娘


羅公叫家將垂簾,傳令出去,小開門喚潞州解人帶軍犯秦瓊進見。他這班朋友,在下處飲酒罈驚。止有叔寶要防聽審,不敢縱飲,只等放炮開門,才上刑具來聽審,那裡想到是小開門,那轅門內監旗官,地覆天翻喊叫:“老爺坐後堂審事,叫潞州解子帶軍犯秦瓊聽審!”那裡找尋?直叫到尉遲下處門首,方才知道,慌忙把刑具套上。尉遲南、尉遲北是本衙門官,重環、金甲帶著叔寶,同進帥府大門。張公謹三人,只在外面伺候訊息。這五人進了大門,儀門,上月台,到堂上,將近後堂,屏門後轉出兩員家將,叫:“潞州解子不要進來了。”接了鐵繩,將叔寶帶進後堂,階下跪著。叔寶偷眼往上看,不像早堂有這些刀斧威儀。羅公素衣打份,後面立青衣大帽六人,盡皆垂手,台下家將八員,都是包巾扎袖。叔寶見了,心上寬了些。羅公叫:“秦瓊上來些。”叔寶裝病怕打,做俯伏爬不上來。羅公叫家將把秦瓊刑具疏了,兩員家將下來,把那刑具疏了。羅公叫再上來些。叔寶又肘膝往上,捱那幾步。羅公問道:“山東齊州似你姓秦的有幾戶?”秦瓊道:“齊州歷城縣,養馬當差姓秦的甚多,軍丁只有秦瓊一戶。”羅公道:“這等你是武弁了。”秦瓊道:“是軍丁。”羅公道:“且住,你又來欺誑下官了。你在齊州當差,奉那劉刺史差遣公幹河東潞州,既是軍丁,怎么又在齊州當那家的差?”秦瓊叩首道:“老爺,因山東盜賊生髮,本州招募,有能拘盜者重賞。秦瓊原是軍丁,因捕盜有功,劉刺史賞小的兵馬捕盜都頭,奉本官差遣公幹河東潞州,誤傷人命,發在老爺案下。”羅公道:“你原是軍丁,補縣當差,我再問你:‘當年有個事北齊主盡忠的武衛將軍秦彝,聞他家屬流落在山東,你可曉得么?’叔寶聞父名,淚滴階下道:“武衛將軍,就是秦瓊的父親,望老爺推先人薄面,筆下超生。”羅公就立起來道:‘你就是武衛將軍之子。”
那時卻是一齊說話,老夫人在朱簾里也等不得,就叫:“那姓秦的,你的母親姓什麼?”秦瓊道:“小的母親是寧氏。”夫人道:“呀,太平郎是那個?”秦瓊道:“就是小人的乳名。”老夫人見他的親侄兒伶仔如此,也等不得手下捲簾,自己伸手揭開,走出後堂,抱頭而哭,秦瓊卻不敢就認,哭拜在地,羅公也頓足長嘆道:“你既是我的內親,起來相見。”公子在旁,見母親悲淚,也哭起來。手下家將早已把刑具拿了,到大堂外面叫:“潞州解子,這刑具你拿了去。秦大叔是老爺的內侄,老夫人是他的嫡親姑母,後堂認了親了,領批回不打緊,明日金押送出來與你。”尉遲南兄弟二人,鼓掌大笑出府。張公謹等眾朋友,都在外面等候;見尉遲兄弟笑出來,問道:“怎么兩位喜容滿面?”尉遲南道:“列位放心,秦大哥原是有根本的人。羅老爺就是他嫡親姑爺,老太太就是姑母,已認做一家了。我們且到下處去飲酒賀喜。”
去說羅公攜叔寶進宅門到內衙,吩咐公子道:“你可陪了表兄,到書房沐浴更衣,取我現成衣服與秦大哥換上。”叔寶梳蓖整齊,洗去面上無名異;隨即出來拜見姑爺、姑母,與公子也拜了四拜。即便問表弟取柬帖二副,寫兩封書:一封書求羅公金押了批回,發將出來,付與童佩之,潞州謝雄信報喜音;一封書付尉遲兄弟,轉達謝張公謹三友。此時後堂擺酒已是完備,羅公老夫婦上坐,叔寶與表弟列位左右。酒行二巡,羅公開言:“賢侄,我看你一貌堂堂,必有兼人之勇。令先君棄世太早,令堂又寡居異鄉,可曾習學些武藝?”叔寶道:“小侄會用雙鐧。”羅公道:“正是令先君遺下這兩銀金裝鐧,可曾帶到幽州來?”叔寶道:“小侄在潞州為事,蔡刺史將這兩根金裝鐧作為兇器,還有鞍馬行囊,盡皆貯庫。”羅公道:“這不打緊,蔡刺史就是老夫的門生,容日差官去取就是。只是目今有句話,要與賢侄講:老夫鎮守幽州,有十餘萬雄兵,千員官將都是論功行賞,法不好施於親愛。我如今要把賢侄補在標下為官,恐營伍員中有官將議論,使賢侄無顏。老夫的意思,來日要往演武廳去,當面比試武藝,你果然弓馬熟嫻,就補在標下為官,也使眾將箝口。”叔寶躬身道:“若蒙姑父題拔,小侄終身遭際,恩同再造。”羅公吩咐家將,傳兵符出去,曉諭中軍官,來日盡起幽州人馬出城,往教軍場操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