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隋唐演義》第五十四回 釋前仇程咬金見母受恩 踐死誓王伯當為友捐軀


因感新知己,來尋舊侶盟。
如今再說李密,自從被秦王羞辱之後,每日退歸邢府,坐臥不安,憂形於色。左右報程知節到來,李密心上指望他來探望,訪問一訪問東都訊息。豈料知節竟不來見。未及三四日,報說唐帝封他爵虎翼將軍,又差出長安去了。李密心中氣悶,忙對王伯當與同來將士道:“程知節是孤舊臣,他到了兩三日,竟不來看孤一面。人情之薄,一至於此。今唐主賜了他官爵,又出長安去了,想必他此去收拾舊時兵卒,以來助唐。我們在此間坐守死,有何出頭日子?”李密諸將士,當時攻城掠地,倚著金帛來得易,也用得易,自入關來,也都資用不足,各不相安。今見李密有去志,大家計議道:“徐世勣現在黎陽,張善相在伊州,叔寶、士信,想已平定蕭銑,必歸瓦崗;雄信諸人在洛。明公還可有為,何苦在此別人眼下討氣?”王伯當也道:“正當如此。”李密道:“還是奏知唐主,只說要往山東,收故時部曲;還是各人私走到關外取齊?”賈潤甫道:“此事不妥。主上待明公甚厚。況國家姓名著在圖讖,天下終當一統。明公既已委質,復生異圖,盛彥師、史萬寶等雄守關外,此事朝發,彼必夕至。雖或出關,兵豈暇集?一稱叛逆,誰復能容?為明公計,不若安守,徐思其便,可以萬全。”密怒道:“卿乃吾心腹,何言如是!不同心者,當斬而後行。”潤甫泣道:“自翟司徒被戮之後,人皆為明公棄恩忘本,上下離心。今縱奔亡,誰肯復以所有之兵,拱手委公乎?柳系荷恩殊厚,故敢深言不諱,願明公熟思之。若明公有所措身,賈柳亦何辭就戮。”密大怒,拔劍欲擊之。王伯當等力勸乃止。祖君彥道:“依臣想來,不若通知了公主,潛出長安。秦王即知,差人來阻,公主在那裡,諒難加害。此漢劉先主賺吳夫人歸漢之計,未知明公以為何如?”
大家計議未定,李密含怒進內。獨孤公主道:“大丈夫當襟懷磊落,妾見君家何多不豫之色?”李密道:“我有一言,欲與汝商酌,未知可否?”獨孤公主道:“夫婦之間,有何避忌?”李密道:“吾欲背唐而行,只慮汝牽心,不忍相棄,意欲與汝同行,未知可否?”獨孤公主道:“是何言欽?吾兄受汝之降,爵君上公,又念君無家,賜妾為婚,寵眷之恩,可謂富貴極矣。今席尚未暖,不思報德,反有異志,苟有人心,必不至此。”李密道:“主上恩寵雖厚,汝侄辱我太甚。今勢不兩立,且往山東,收拾士卒,再留後舉。況婦人之身,從夫為榮。汝心不允,莫非亦有異志么?”公主見說,即唾其面道:“吾以汝為好人,盡心報國,不意如此不忠不義,此生有何倚賴?”李密見說,登時殺氣滿面,幸喜旁邊有個宮奴,善伺人意,忙上前解說道:“駙馬息怒,此亦吾家公主年輕,不知大義。古人說得好:夫唱婦隨,無違夫子,以順為正,妾婦之道也。駙馬既有此言,還當熟商,徐徐而行,豈可因一言之間,有傷伉儷之情?”李密見這宮奴說了這幾句,把氣消了一半,走出外來。祖君彥問道:“明公剛才進去,可曾與公主商酌?”李密恨道:“適間我略談幾句,不賢之婦反責我不忠背德,我幾欲手刃之,故走出來。”王伯當道:“風聲已漏,不好了,禍將至矣!”李密道:“計將安出?”祖君彥道:“要去大家即便起身,如再遲延,即難離長安矣!”李密見說,忙將內門封鎖,叫王伯當喚齊同來諸將,收拾行裝器械。共有六十餘人,不等天明,竟出北門而去。門軍忙來報知秦王。秦王大怒,如飛自到邢府中來看,只見內門重重封鎖。忙叫人開了,見了獨孤公主。公主將夜來之言,述了一遍。秦王聽見,咬牙切齒,如飛奏如唐帝。唐帝亦怒,即欲遣將追擒。劉文靜道:“何必動兵?只消發虎牌傳諭各地方總管,若李密領眾過關,必須生擒解來正法,看他逃到那裡去?”唐帝稱善,即發出虎牌來,星使知會各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