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隋唐演義》第五回 秦叔寶途次救唐公 竇夫人寺中生世子


唐公說便如此說,卻十分過意不去,心灰意懶,又與這乾人說了半晌;卻因此耽延,不得出關。離長安六十里之地,沒有驛遞,只有一座大寺,名叫永福寺。唐公看家眷眾多,非民間小戶可留,只得差人到寺中,說要暫借安歇。本寺住持名為五空,聞知忙忙撞鐘擂鼓,聚集眾憎,山門外迎接。一邊著行童打掃方丈,收拾廚房;一面著了袈裟,手執信香,率領台寺僧眾,出寺迎接。唐公吩咐家眷車輛,暫停寺外,自己先入寺來。但見:
千年堅固台基,萬歲崢嶸殿宇。山門左右,那風調雨順四天王;佛殿
居中,坐過去未來三大士。綺麗朱牖,雕刻成細巧葵榴;赤壁銀牆,彩畫
就濃山淡水。觀音堂內,古鋼瓶插朵朵金蓮;羅漢殿中,白玉盞盛瑩瑩淨
水。山猿獻果,聞金經盡得超升;野鹿銜花,聽法語脫離業障。金光萬道
侵雲漢,瑞氣千條鎖太空。
後人有詩讚之曰:
佛殿龍宮碧玉幢,人間故號作清涼。台前瑞結三千丈,室內常浮百萬光。
劫火煉時難毀壞,罡風吹處更無傷。自從開闢乾坤後,累劫常留在下方。
走至殿上,左右放下胡床,僧人參謁了唐公。著令引領家丁,向方丈相視,附近僧房,俱著暫行移開,然後打發家眷進來,封鎖了中門。自己在禪堂坐住,因想:“若是強人,既經挫折,不復敢來。恐果是東宮所遣,倘或不肯甘心,未免再至。”故此吩咐家丁,內外巡哨,以防不虞。自己便眼帶劍,在燈下觀書。不知這乾人在山林里,抹去粉墨,改換裝束,會得齊,傍晚進城,如何能復來?就是宇文述與太子,一計不成,已是乏趣;喜得李淵不知,不成笑話。況且這乾人回話,說殺傷他多少家丁,殺得李淵如何狼狽;道把他奚落這一場,也可消恨,把這事也競丟開。但唐公是驚弦之鳥,猶自不敢放膽。
坐到二更時候,欠伸之際,忽聞得異香撲鼻。忙看几上博山爐中,已煙消火滅。奇是始初還覺得微有氤氳,到後越覺得滿堂馥郁。著人去看佛殿上,回報爐中並不曾有香。唐公覺是奇異,步出天井;只見景星慶雲,粲然於天;祥霞爍繞,瑞霧盤鏇。在禪堂後面,原來是紫微臨凡,未離兜率,香氣滿天,已透出母胎來了。正仰面觀看時,忽守中門家丁,報夫人分娩二世於了。時仁壽元年,八月十六日子時也。唐公忙著隔門傳語問安否時,回復是因途中聞有強人阻截,不免驚心;後來因遇強人,吩咐退回有人煙處駐札,行急了不免又行震動,遂致分娩。喜得身子平安,唐公放了心。
捱到天明,唐公進殿參禮如來。家丁都進禪堂,迴風叩頭問安。住持率僧人,具紅手本賀喜。唐公道:“寄居分娩,污穢如來清淨道場,罪歸下官,何喜可賀?”隨命家丁取銀十兩,給與住持,著多買沉檀速降諸香,各殿焚燒,解除血光污穢。又對住持道:“我本待即行起身,怎奈夫人初分娩,不耐途路辛苦,欲待借你寺中,再住幾時何如?”住持稟道:“敝寺荒陋,不堪貴人居止。喜是寬敞,若老爺居住,不妨待夫人滿月。”唐公道:“只恐取擾不當。”吩咐家丁,不得出外生事,及在寺騷擾。又對住持道:“我觀此寺,雖然壯麗,但不免坍頹處多,我意欲行整理。”住持道:“僧人久有此意,但小修也得千金,重整不下萬兩,急切不得大施主,就是常蒙來往老爺,寫有緣簿,一時僧人不敢去催逼,以此不敢興工。”唐公道:“我便做你個大施主,也不必你來催我,一到太原,即著人送來。”隨即研墨,飽滲霜毫。住持忙送上一個大紅織金囗絲面的冊頁。唐公展開,寫上一行道:“信官李淵,喜助銀一萬兩,重建永福寺,再塑合殿金身。”這些和尚伸頭一張,莫不咬指吐舌,在那邊想:“不知是那一個買辦木料,那個監工,少可有加一二頭除。”有的道:“你看如今一厘不出的,偏會開緣簿,整百千寫下,那曾見拿一錢來?到興建時尋個護法,還要大塊拱他,陪堂管家,都有需索。莫說一萬,便拿這五百來,哪個敢去催他皂足?”胡猜了一會。次早尋了四盤香,請唐公各殿焚香;撞鐘擂鼓,好不奉承。自此唐公每日在寺中住坐,只待夫人滿月啟行。未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