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隋唐演義》第八十回 安祿山入宮見妃子 高力士沿街覓狀元


祿山舉眼一望,只見許多宮女簇擁著香車,冉冉而來。到得將近,貴妃下車,宮人擁至玄宗前行禮。太子也行禮罷,各就坐位。祿山待欲退避,玄宗命且住著。祿山便不避,望著貴妃拜了,拱立階下。玄宗指著鸚鵡對貴妃說道:“此鳥最能人言,又知人意。”因看著祿山道:“是那安祿山所進,可付宮中養之。”貴妃道:“鸚鵡本能言之鳥,而白者不易得。況又能曉人意,真佳禽也。”即命宮女念奴收去養著。因問:“此即安祿山耶,現為何官?”玄宗道:“此兒本塞外人,極其雄壯,向年歸附朝廷,官拜平盧節度。朕受其忠直,留京隨侍。”因笑道:“他昔曾為張守珪養子,今日侍朕,即如朕之養子耳。”貴妃道:“誠如聖諭,此人真所謂可兒矣。”玄宗笑道:“妃子以為可兒,便可撫之為兒。”貴妃聞言,熟視祿山,笑而不答。祿山聽了此言,即趨至階前,向著貴妃下拜道:“臣兒願母妃千歲。”玄宗笑說道:“祿山,你的禮數差了,欲拜母先須拜父。”祿山叩頭奏道:“臣本胡人,胡俗先母后父。”玄宗顧視貴妃道:“即此可見其朴誠。”說話間,左右排上宴來,太子因有小病初愈,不耐久坐,先辭回東宮去了,玄宗即命祿山侍宴。祿山於奉觴進酒之時,偷眼看那貴妃的美貌,真箇是:
施脂太赤,施粉太白。增之太長,減之太短,看來豐厚,卻甚輕
盈。極是嬌憨,自饒溫雅詢矣。胡天胡帝,果然傾國傾城。 那安祿山久聞楊妃之美,今忽得睹花窖,十分欣喜。況又認為母子,將來正好親近,因遂懷下個不良的妄念。這貴妃又是個風流水性,他也不必以貌取人,只是愛少年,喜壯士。見祿山身材充實,鼻準豐隆,英銳之氣可掬,也就動了個不次用人的邪心。正是:
色既不近貴,冶容又誨淫。三郎忒大度,二人已同心。
話分兩頭。且不說安祿山與楊貴妃相親近之事。且說其時適當大比之年,禮部奏請開科取士,一面移檄各州郡,招集舉於來京應試。當時西屬綿州,有個才子,姓李名白,字太白,原系西涼主李勣九世孫。其母夢長庚星入懷而生,因以命名。那人生得天姿敏妙,性格清奇,嗜酒耽詩,輕財狂俠,自號青蓮居士。人見其有飄然出世之表,稱之為李謫仙。他不求仕進,志欲邀游四方,看盡天下名山大川,嘗遍天下美酒。先登峨嵋,繼居雲夢,後復隱於徂徠山竹溪,與孔巢父、韓準、裴政、張叔明、陶沔,日夕酣飲,號為竹溪六逸。因聞人說湖州烏程酒極佳,遂不遠千里而往,暢飲於酒肆之中,且飲且歌,旁若無人。適州司馬吳筠經過,聞狂歌之聲,遣人詢問,太白隨口答詩四句道:
青蓮居士謫仙人,酒肆逃名三十春。湖州司馬何須問?金粟
如來是後身。
吳筠聞詩驚喜道:“原來李謫仙在此,聞名久矣,何幸今日得遇。”當下請至行齋相敘,飲酒賦詩,留連了幾時,吳筠再三勸他入京取應。太白以近來科名一途,全無公道,意不欲行。正躊躇間,恰好吳筠升任京職,即日起身赴京,遂拉太白同至京師。
一日,偶於紫極宮閒遊,與少監賀知章相遇,彼此通名道姓,互相愛慕。知章即邀太白至酒樓中,解下腰間金魚,換酒同飲,極歡而罷。到得試期將近,朝廷正點著賀知章知貢舉,又特旨命楊國忠、高力士為內外監督官,檢點試卷,錄送主試官批閱。賀知章暗想道:“吾今日奉命知貢舉,若李太白來應試,定當首薦;但他是個高傲的人,著與通關節,反要觸惱了他,不肯入試。他的詩文千人亦見的,不必通甚關節,自然入彀。只是一應試卷,須由監督官錄送,我今只囑託楊、高二人,要他留心照看便了。”於是一面致意楊國忠、高力士,一面即托吳筠,力勸太白應試。太白被勸不過,只得依言,打點入場。那知楊、高二人,與賀知章原不是一類的人,彼以小人之心,度君子之腹,只道知章受了人的賄賂,有了關節,卻來向我討白人情,遂私相商議,專記著李白名字的試卷,偏不要錄送。到了考試之日,太白隨眾入場,這幾篇試作,那夠一揮,第一個交卷的就是他。楊國忠見卷面上有李白姓名,便不管好歹,一筆抹倒道:“這等潦草的惡卷,何堪錄送?”太白待欲爭論,國忠謾罵道:“這樣舉子,只好與我磨墨。”高力士插口道:“磨墨也不適用,只好與我脫靴。”喝令左右將太白扶出。正是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