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隋唐演義》第九十七回 達奚女鍾情續舊好 采苹妃全軀返故宮


次日,素姑至靜室中見了盈盈,說話之間,私問道:“小娘子,你不日便將與江氏娘子相別了,這娘子自到此,不肯自言其履歷,他和你是極說得來,必有實言相告,你必知其祥,畢竟是誰家內眷?”盈盈笑道:“他一向也不肯說,昨日方才說出。你莫小覷了他,他不是等閒的女人,就是上皇當日最寵幸的梅妃江采苹哩!我正欲把這話告知姑娘。”素姑聞言,又驚又喜,頓足道:“我侄兒猜得一些不錯。”看官聽說,原來梅妃向居上陽宮,甘守寂寞;聞安祿山反叛,天下騷然,時常嘆恨楊玉環肥婢,釀成禍亂。及賊氛既近,天子西狩,欲與梅妃同行,又被楊妃阻撓,竟棄之而去。那時合宮的人,都已逃散,梅妃自思:“昔日曾蒙思寵,今雖見棄,寧可君負我,不可我負君。若不即死,必至為賊所逼。”遂大哭一場,將白綾一幅,就庭前一株老梅樹上自縊。氣方欲絕,忽若有人解救,身子依然立地,睜開眼看時,卻是一個星冠雲帔的美貌女子立在面前。梅妃忙問:“你是那一宮中的人?”那女子道:“我非是宮中人,我乃韋氏之女,張果先生之妻也,家住王屋山中。適奉我夫之命,乘雲至此,特地相救。你日後還有再見至尊之時,今不當便死,我送你到一處去,暫且安身,以待後遇。”遂於抽中取出一個白紙摺成的驢兒,放在地上,吹口氣,登時變成一匹極肥大的白驢,鞍轡全備,扶梅妃騎上,囑咐道:“你只閉著眼,任他行走,少不得到一個所在,自有人接待你。”說罷,把驢一拍,那驢兒冉冉騰空而起。
梅妃心雖駭怕,卻欲下不能,只得手縮絲韁,緊閉雙眸,聽其行止。耳邊但聞風聲謖謖,覺得其行甚疾,且自走得平穩。須臾之間,早已落地,開眼一看,只見四面皆山,驢兒轉入山徑里,竟望小蓬瀛修真觀中來,因此得遇羅素姑相留住下。當時不敢實說來歷,素姑又見那白驢騰空而走,疑此女是天仙,不敢盤問。那羅公遠詩中,藏下江采苹三字,他人不知,梅妃卻自曉悟。今見詔使羅采姓名,與詩相合,盈盈又得與秦狀元相遇,詩中所言,漸多應驗,又聞兩京克復,上皇將歸,因把實情告知盈盈,要他轉告素姑,使羅采表奏朝廷。恰好羅采猜個正著,托素姑來問。當下盈盈細說其事,素姑十分驚喜,隨即請見梅妃,要行朝拜之禮。梅妃扶住道:“多蒙厚意,尚未報謝,還仗姑姑告知羅詔使,為我奏請。”素姑應諾,便與羅采說知。
羅采與國楨商議,先上箋廣平王,啟知其事。廣平王遂於東京宮中,選幾個舊曾供御的內監宮女,都到觀中參謁識認,確是梅妃無疑,乃具表奏聞。羅采亦即飛疏上奏,疏中並及國楨與達奚盈盈之事。竟說盈盈是國楨向所定之副室,因亂阻隔,今亦於修真觀中相遇。雖系降賊官員達奚珣之族女,然能心惡珣之所為,甘作女冠,矢志自守,其節可嘉。肅宗覽表,一面遣人報知上皇,一面差內監二人,率領宮女數人,赴白雲山小董瀛迎請梅妃速歸故宮,候上皇迴鑾朝見。並著該地方官厚賞羅素姑,仍候上皇誥諭褒獎;又降詔達奚盈盈,即歸秦國楨為副室,給與封誥。那時國楨與羅采別過了素姑,起馬回朝。中途聞詔,即差家人速至修真觀中傳語盈盈,叫他仍喚達奚珣家人僕婦女使隨侍,跟著梅妃的儀從,一齊進京。當下梅妃與盈盈謝別了素姑,即日起程。梅妃自有內監宮女擁衛。香車寶馬,望西京進發。盈盈與僕從女使們,亦即隨駕而行。梅妃車前,有內侍齎捧寶瓶,供著那枝仙人所贈的梅花,香聞遠近,人人嘆異。梅妃子臨行時,手書疏啟,差中使星夜資奉上皇駕前呈進。
正是:
降昔日樓東空獻賦,今朝重上一封書。
未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