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隋唐演義》第七十六回 結彩樓嬪御評詩 游燈市帝後行樂


韋後觀燈街市行,市人矚目盡驚心。
任他宮女從人去,贏得君王大度名。
燈事畢後,漸漸春色融和。中宗與后妃公主,俱幸玄武門,觀宮女為水戲,賜群臣筵宴,命各呈技藝以為樂。於是或投壺,或彈鳥,或操琴,或擊鼓,一時紛紛雜雜,各獻所長。獨有國子監祭酒祝欽明,自請為八風舞,捲軸趨至階前,舞將起來:彎腰屈足,舒臂聳肩,搖曳幌目,備諸醜態。中宗與韋後、諸公主見了,俱撫掌大笑。內侍宮女們,亦無不掩口。吏部侍郎盧藏用,私向同坐的人說道:“祝公身為國子先生,而作此醜態,五經掃地盡矣!”時國子監司業郭山暉在坐,見那做祭酒的如此出醜,不勝慚憤。少頃,中宗問及:“郭司業亦有長技,可使朕一以觀否?”郭山暉離席頓首答道:“臣無他技,請歌詩以侑酒。”中宗道:“卿善歌詩乎,所歌何事?”山暉道:“臣請為陛下歌詩經鹿鳴蟋蟀之篇。”遂肅容抗聲而歌。先歌鹿鳴之篇云:
“呦呦鹿嗚,食野之萍。我有嘉賓,鼓瑟吹笙。吹笙鼓簧,承筐
是將。人之好我,示我周行。呦呦鹿鳴,食野之蒿。我有嘉
賓,德音孔昭。視民不快,君子是則是效。我有旨酒,嘉賓式燕以
敖。呦呦鹿鳴,食野之芩。我有嘉賓,鼓瑟鼓琴。鼓瑟鼓琴,
和樂且湛。我有旨酒,以燕樂嘉賓之心。”
又歌蟋蟀之篇云:
“蟋蟀在堂,歲串其莫。今我不樂,日月其除。無已太康,職思
其居。好樂無荒,良士瞿瞿。蟋蟀在堂,歲幸其逝。今我不
樂,日月其邁。無已太康,職思其外。好樂無荒,良士蹶蹶。
蟋蟀在堂,役居其休。今我不樂,日月其滔。無已太康,職思其憂。
好樂無荒,良士休休。”
郭山暉歌罷,肅然而退。中宗聞歌,回顧韋後道:“此郭司業以詩諫也,其意念深矣。”於是不復命他人呈技,即撤宴而罷。正是:
祭酒身為八風舞,堪嘆五經掃地盡。
鹿鳴蟋蟀抗聲歌,還虧司業能持正。
時安樂公主乘間,請昆明池為私沼。中宗曰:“先帝未有以與人者。”公主不悅,遂開鑿一池,名曰定昆池,其意欲勝過昆明池,故取名定昆,言可與昆明抗衡之也。司農卿趙履溫為之繕治,不知他耗費了多少民財,勞動了多少民力,方得鑿成這一池。又於池上起建樓台,極其巨麗。中宗聞池已告成,即率后妃及內侍徘優雜技人等,前來游幸。公主張筵設席,款留御駕;從駕諸臣,亦俱賜宴。中宗觀覽此池,果然宏闊壯觀,勝似昆明,心中甚喜,傳命諸臣,就筵席上各賦一詩,以夸美之。諸臣領命,方欲構思,只見黃門侍郎李日知離席而起,直趨御前啟奏道:“臣奉詔賦詩,未及成篇,先有俚言二句,敢即奏呈。”遂高聲朗誦云:
所願暫思居者逸,勿使時稱作者勞。
中宗聽了笑道:“卿亦效郭山暉以詩諫耶!”因沉吟半晌,命內侍傳諭:“諸臣不必賦詩了,且只飲酒。”及酒酣,優人共為回波之舞。中宗看了大喜,遂命諸臣,各吟回波辭以侑酒。那日宋之問因病告假,沈桂期卻在賜宴諸臣之列。他原任給事中考功郎,自落職流徙後,雖幸復得召用,卻還未有遷耀,今欲乘機借回波自嘲,以感動君心。因遂吟云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