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隋唐演義》第六十三回 王世充忘恩復叛 秦懷玉剪寇建功


羅公子下馬,見街坊上熱鬧,叫尉遲兄弟進去,問地方上為著何事。尉遲南把土人的言語,與庵中的光景說了。竇公主見說,心中想道:“莫非隋魏後人,流落在這裡。”便叫左右去喚那個老尼來,那吳良、金鈴出外,到底是軍人打扮,他兩個是好事生風的,忙出店走進庵來。對老尼說道:‘喔家公主與小王爺,喚你師父快去。”那老尼見說,忙站起來問道:“是那個王爺,又是什麼公主?”金鈴道:“你過去便知明白。”老尼沒奈何,只得一頭走,一頭向眾人問明來歷。來到店中,見了公主、公子,打了幾個稽首。竇公主問道:“你庵中被何人羅唣?有那朝公主在裡邊?”老尼答道:“當初隋朝有個南陽公主,少寡守節,有一子名曰禪師。因夏王討宇文化及時,夏將於士澄見公主美貌欲娶,公主不從。士澄誣禪師與化及同黨,竟坐殺之。公主向夏王哀請為尼,暫寓洛陽,因山寇竊發,回長安訪親,中途又被賊劫,故此投到小庵來住。昨晚有一官府宇文士及,在此下店,不知被那個多嘴的說了,那宇文官府走過庵來,必要請見南陽公主。公主再三不肯相見,那宇文官府立於戶外說道:‘公主寡居,下官喪偶,中饋尚虛,公主若肯俯從,下官當以金屋貯之。’論來這樣青年,大官府隨了他去,也完了終身,不想南陽公主聽說,不但不肯從他,反大怒起來,在內發話道:‘我與汝本系仇家,今所以不忍加刃於汝首,因謀逆之日,察汝不預知耳。今若相逼,有死而已。’宇文官府知不可屈,即便去了。他手下道我窩頓了亡隋眷屬,逼勒著要詐我們銀子,沒有,故此打得這般模樣。”
竇公主道:“宇文士及當初楊太僕知他有品行的,故此遺計教他投唐,以妹子進獻,方得寵眷。不意他漁色改行,以至於此,可見這班咬文嚼字之人,蓋棺後方可定論。”遂叫左右三四個婦女,即同老尼進庵去,請南陽公主到來一見。
眾婦女去不多時,擁著南陽公主到店來。但見一個雲裳羽衣,未滿三旬的佳人,竇公主同花夫人忙出來接見了,遜禮坐定。竇公主道:“剛才老尼說,姐姐要往長安探親,未知何人?”南陽公主道:“唐光祿大夫劉文靜系妾亡夫至親,今為唐家開國元勛,意欲往長安依附他,以畢餘生。不想聞得劉公與裴監不睦,誣以他事,竟遭慘戮,國家珍滅,親戚凋亡,故使狂夫得以侵辱。”說罷,淚下數行。竇公主見了這般光景,不勝憐恤道:“既是姐姐欲皈依三寶,此地非止足之所,愚妹倒有個所在,未知尊意可否?”南陽公主道:“敢求公主指引。”竇公主道:“雷夏有個女貞庵,現有煬帝十六院中秦、狄、夏、李四位夫人,在內守志焚修。若姐姐肯去,諒必志同道合。”南陽公主道:“若得公主題攜,妾當朝夕頂禮慈悲,以祝公主景福。”竇公主道:“我們也要到雷夏,若尊意已允,快去收拾,便同起身。”南陽公主大喜,即起身去草草收拾停當,謝了眾尼,又到店中。竇公主把十兩銀子賞了老尼,又叫手下雇了一乘騾轎與南陽公主坐了,一同起行。
潘美與金鈴往相上去會鈔,只見櫃內站著一個方面大耳一部虬髯的人笑道:“鈔且慢會,敢問方才上車的,可就是夏王竇建德之女么?”潘美答道:“正是。”又問道:“那個小王爺又是誰?”金鈴道:“就是幽州羅燕郡王之子諱成,如今皇爺賜婚與他的。”那漢又問道:“當初夏王的臣子孫安祖,未知如今可在否?”金鈴答道:“現從我們王爺,在山中修行。”那漢點頭說道:“可借單員外的家眷,如今不知怎樣著落?”潘美道:“單將軍的女兒,前日皇爺已與我家竇公主同日賜婚,配與秦叔寶之子小將軍,皇爺賜他扶柩殯葬父親,即日要回潞州去了。”那漢見說,拍手大笑道:“快活快活,這才是個明主。”潘美忙要稱還飯錢,催他算帳,那漢道:“夏王與孫安祖,俱系我們昔年好友,今足下們偶然賜顧一飯,何足介意。”潘美取銀子稱與他,那漢堅執不肯收,推住道:“不要小氣,請收了;但不知足下說的那單員外的靈柩,即日要回潞州,此言可真否?”金鈴道:“怎么不真,早晚也要動身了。”那漢道:“好,請便罷!”潘美問他姓名,那漢不肯說,拱拱手反踱進去了。潘、金二人,只得收了銀子,跨上馬望前趕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