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隋唐演義》第十二回 皂角林財物露遭殃 順義村擂台逢敵手


店主張奇,先瞧見他這一桌子的銀子,就留了心,想:“這東西是沒處查考的,待我先進房去,擄他幾塊,怕他怎的?”對眾人道:“列位老兄,你們不知我家門戶出入,待我先進去引他出來何如?”眾捕人曉得利害的,隨口應道:“便等你進去。”張奇一口氣吃了兩三碗熱酒,用腳將門一蹬,那門閂是日夜開閉,年深月久,滑溜異常,一腳激動,便跳將出來。張奇趕進房去,竟搶銀子。叔寶為這幾兩銀子,手腳都亂了。若空身坐在房裡,人打進來招架住了,問個明白,就問出理來了。因有滿桌子的銀子,不道人來拿他,只道歹人進來搶劫,怒火直衝,動手就打。一掌去,遏的一聲響,把張奇打來撞在牆上,腦漿噴出,噯呀一聲,氣絕身亡。正是:
妄想黃金入袖,先教一命歸泉。
外面齊聲吶喊:“響馬拒捕傷人。”張奇妻子舉家號陶痛哭。叔寶在房裡著忙起來:“就是誤傷人命,進城到官,也不知累到幾時。我又不曾通名,棄了行囊走脫了罷。”泄開腳步,往外就走。不想腳下密布軟絆,輕輕跌倒。眾捕盜把撓鉤將秦瓊搭住,五六根水火棍一起一落。叔寶伏在地繃上,用膀臂護了自己頭腦,任憑他攢打,把拳頭一囗,短棍俱折。眾人又添換短的兵器,鐵鞭拐子、流星鐵尺、金剛箍、鐵如意,桌球劈拍亂打。正是:
虎陷深坑難展爪,龍道鐵網怎騰空。
四腳都打傷了。眾人將叔寶跣剝衣裳,繩穿索綁,取筆硯來寫響馬的口詞。叔寶道:“列位,我不是響馬,是山東齊州府劉爺差人。去年八月間,在你本府投文,曾解軍犯,久病在此,因朋友贈金還鄉,不知列位將我錯認為盜,誤傷人命,見官自有明白。”眾人那裡聽他的言語,把地下銀子都拾將起來,贓物開了數目,馬牽到門首抬這秦瓊。張奇妻子叫村中人寫了狀子,一同離了皂角林,往潞州城來。這卻是秦瓊二進潞州。
到城門首時,三更時候,對城上叫喊守城的人:“皂角林拿住割包響馬,拒捕又傷了人命,可到州中報太爺知道。”眾人以訛傳訛,擊鼓報與太爺。蔡刺史即時吩咐巡邏官員開城門,將這一干人押進府來,發法曹參軍勘問。那巡邏官員開了城門,放進這一干人到參軍廳。這參軍姓斛斯名寬,遼西人氏,夢中喚起,腹中酒尚未醒。燈下先叫捕人錄了口詞,聽得說道:“獲得賊銀四百餘兩,有馬有器械,響馬無疑。”便叫:“響馬你喚甚名字?那裡人?”叔寶忙叫道:“老爺,小的不是響馬,是齊州解軍公差秦瓊。八月間到此,蒙本府劉爺給過批回。”那斛參軍道:“你八月給批,緣何如今還在此處,這一定近處還有窩家。”叔寶道:“小的因病在此耽延。”斛參軍道:“這銀子是那裡來的?”叔寶道:“是友人贈的。”斛參軍道:“胡說,如今人一個錢也捨不得,怎有許多銀子贈你?明日拿出窩家黨羽,就知強盜地方與失主姓名了。怎又拒捕打死張奇?”叔寶道:“小的十九日黃昏時候,在張奇家投歇,忽然張奇帶領多人,搶入小的房來。小的疑是強盜,失手打去,他自撞牆身死。”斛參軍道:“這拒捕殺人,情也真了。你那批回在何處?”叔寶道:“已托友人寄回。”斛參軍道:“這一發胡說。你且將投文時,在那家歇宿,病時在誰家將養,一一說來,我好喚齊對證。還可出豁你。”叔寶只得報出王小地、魏玄成、單雄信等人。斛參軍聽了一本的帳,叫且將賊物點明,響馬收監,明日拘齊窩主再審。可憐將叔寶推下監來。正是:
平空身陷造羅網,百口難明飛禍殃。
次日,斛參軍見蔡刺史道:“昨家老大人發下人犯,內中拒捕殺人的叫做秦瓊,稱系齊州解軍公人,卻無批文可據。且帶有多銀,有馬有器械,事俱可疑。至於張奇身死是實,但未曾查有窩家失主黨羽,及檢驗屍傷,未敢據覆。”蔡刺史道:“這事也大,煩該應細心鞠審解來。”斛參軍回到廳,便出牌拘喚王小二、魏玄成、單雄信一干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