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隋唐演義》第三十四回 灑桃花流水尋歡 割玉腕真心報寵


朱貴兒心中想道:“我們雖是虔誠叩禱,怎能夠就感格得天心顯應。我想為子女者,往往有割股求親,反享年有永。我今此身已屬朝廷,即殺身亦所不惜;何況體上一塊肉。”遂打算停當,袖了一把佩刀,走到庭中來。那時韓俊娥、杳娘、朱貴兒、妥娘、雅娘、袁寶兒等,齊齊當天跪下,各人先告了年慶日時,後告願減眾人陽壽,保求君王病體安寧。禱畢,大家起來,正欲收拾香案,只見朱貴兒雙眸帶淚,把衣袖捲起,露出一雙雪白的玉腕,右手持刀,咬著臂上一塊肉,狠的一刀割將下來,鮮血淋漓,放在一隻銀碗內。眾人多吃了一驚,雅娘忙在爐中,撮些香灰掩上,用絹紮好。正是:
鬚眉男子無為,柔脆佳人偏異。
今朝割股酬恩,他年殉身香史。
貴兒將割下來的那塊肉,悄悄藏著,轉到殿上來。恰好蕭後要煎第二劑藥,貴兒去承任了,私把肉和藥,細細的煎好,拿進去。蕭後與煬帝吃了,不上一個時辰,便徐徐的醒將轉來,看見蕭後與眾夫人美人,多在床前,因說道:“朕好苦也,幾乎與御妻等不得相見。”蕭後問道:“陛下好好飲酒而睡,為何忽然疼痛起來?”煬帝道:“朕因酒醉,昏昏睡去。夢見一個武士,生得相貌兇惡,手執大棍,驀地里將朕照腦門打一下,打得朕昏暈幾死,至今頭腦之中,如劈破的一般,痛不可忍。”蕭後與眾夫人,各各安慰了一番。早驚動了文武百官,一個個都到西苑來問安,知是夢中被打傷腦,今已平愈,遂各散去。
時狄去邪已到東京,聞知煬帝頭腦害病,心中凜然,方信鬼神之事,毫釐不爽。遂把世情看破,往終南山訪道去了。正是:
鬼神指點原精妙,名利俱為罪孽緣。
且說虞世基,因兩月前,煬帝見苑中御道窄隘,敕他更為修治。虞世基領了旨意,不上一月,不但御道鋪平廣闊,又增造了一座駐蹕亭,一座迎仙橋;鑾儀衛又簇新收拾了一副鹵簿儀仗,專候煬帝病體勿藥,裝點游幸。時煬帝病好數日,已在宮中與蕭後宴樂。見說御道改闊,儀仗齊整,便坐大殿,受百官朝賀,遂詔各官,俱於西苑賜宴。煬帝上了七寶香輦,一隊隊排開,這些簇新的儀仗,眾公卿騎馬簇擁而行,真是苑迎劍佩,柳拂旌旗。不一時到了西苑,煬帝便傳旨,將御宴擺在船上。煬帝坐了龍舟,百官乘了鳳舸,先游北海,後游五湖,君臣盡情賞玩。煬帝吃到興豪之際,叫文臣賦詩,以記一時之盛。時翰林院大學士虞世基,司隸大夫薛道衡,光祿大夫牛弘,各有短章獻上。煬帝覽了眾臣的詩,大喜,各賜酒三杯,自飲一巨觴道:“卿等俱有佳作,朕豈可無詩?”遂御製“望江南”八閩,單詠湖上八景。
湖上月,偏照列仙家。水浸寒光鋪枕簟,浪搖晴影走金蛇。偏稱泛
靈槎。光景好,輕彩望中斜。清露冷侵銀兔影,西風吹落桂枝花。
開宴思無涯。
湖上柳,煙里不勝催。宿霧洗開明媚眼,東風搖弄好腰肢。煙雨更
相宜。環曲岸,陰覆畫橋低。線拂行人春晚後,絮飛晴雪暖風時。
幽意更依依。
湖上雪,風急墮還多。輕片有時敲竹戶,素華無韻入澄波。望外玉
相磨。湖水遠,天地色相和。仰視莫思梁苑賦,朝來且聽王人歌。
不醉擬如何?
湖上草,碧翠沒通津。修帶不為歌舞緩,濃鋪堪作醉人衤因。無意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