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唐會要》唐會要卷三十九



貞觀元年三月。蜀王府法曹參軍裴宏獻。駁律令不便於時者四十事。宏獻於是與房元齡建議。以為古者五刑。刖居其一。及肉刑既廢。制為死流徒杖笞五等。以備五刑。今復設刖足。是謂六刑。然減死意在於寬。加刑又加繁峻。乃與八座定議奏聞。於是又除斷趾法。改為加役流三千里。居作二年。又舊條。兄弟分後。蔭不相及。連坐俱死。祖孫配流。會有同州人房強。弟任。統軍於岷州。以謀反伏誅。強當從坐。太宗嘗錄囚徒。憫其將死。為之動容。令百寮詳議。元齡等復定議曰。按禮。孫為王父屍。案令。祖有蔭孫之義。然則祖孫親重。而兄弟屬輕。應重反流。合輕翻死。據理論情。深為未愜。請定律。祖孫與兄弟緣坐。俱配流。其以惡言犯法。不能為害者。情狀稍輕。兄弟免死配流為允。從之。

十一年五月。上問大理寺卿劉德威曰。近來刑網稍密。何也。對曰。誠在君上。不由臣下。主好寬則寬。好急則急。律文失入。減三等。失出減五等。今則反是。失入則無辜。失出則獲大罪。所以吏各自愛。競執深文。畏罪之所致耳。太宗然其言。由是失於出入者。各依律文。

十六年七月敕。今後自害之人。據法加罪。仍從賦役。(自隋季政亂。征役繁多。人不聊生。又自折生體。稱為福手福足。以避征戍。無賴之徒。尚習未除。故立此例。)

十八年九月。茂州童子張仲文。忽自稱天子。口署其流輩數人為官司。大理以為指斥乘輿。雖會赦猶斬。太常卿攝刑部尚書韋挺奏。仲文所犯。止當妖言。今既會赦。準法免死。上怒挺曰。去十五年。懷州人吳法至浪入先置鉤陳。口稱天子。大理刑部。皆言指斥乘輿。鹹斷處斬。今仲文稱妖。乃同罪異罰。卿乃作福於下。而歸虐於上耶。挺拜謝趨退。自是憲司不敢以聞。數日。刑部尚書張亮復奏。仲文請依前以妖言論。上謂亮曰。韋挺不識刑典。以重為輕。當時怪其所執。不為處斷。卿今日復為執奏。不過欲自取刪正之名耳。屈法要名。朕所不尚。亮默然就列。上謂之曰。爾無恨色。而我有猜心。夫人君含容。屈在於我。可申君所請。屈我所見。其仲文宜處以妖言。二十一年。刑部奏言。準律。謀反大逆。父子皆坐死。兄弟處流。此則輕而不懲。望請改重法。制遣百寮詳議。司議郎敬播議曰。昆弟孔懷。人倫雖重。比於父子。情理已殊。生有異室之文。死有別宗之義。今有高官重爵。本蔭惟逮子孫。胙土析珪。餘光不及昆季。豈有不沾其蔭。輒受其辜。背理違情。恐為太甚。必其反茲春令。踵彼秋荼。創次骨於道德之辰。建深文於刑措之日。臣將不及。物論謂宜。詔從之。

永徽二年七月二十五日。華州刺史蕭齡之。前任廣州都督。受左智遠及馮盎妻等金銀奴婢等。詔付群臣議奏。上怒。令於朝廷處盡。御史大夫唐臨奏曰。臣聞國家大典。在於刑賞。古先聖王。惟刑是恤。今天下太平。合用堯舜之典。比來有司。多行重法。敘勛必須刻削。論罪務從重科。非是憎惡前人。止欲自為身計。今議齡之之事。有輕有重。重者至流。輕者請除名。以齡之受委大藩。贓罰狼籍。原情取事。死有餘辜。然既遣詳議。終須近法。臣竊以律有八議。並依周禮舊文。矜其異於眾臣。所以特製議法。禮王族刑於僻處。所以議親。刑不上大夫。所以議貴。明知重其親貴。議欲緩刑。非為嫉其賢能。謀致深法。今議官必於常法之外。議令入重。正與堯舜相反。不可為萬代法。臣既處法官。不敢以聞。詔遂配流嶺南。

神龍元年正月。趙冬曦上書。臣聞夫今之律者。昔乃有千餘條。近者隋之奸臣。將弄其法。故著律曰。犯罪而律無正條者。應出罪則舉重以明輕。應入罪則舉輕以明重。立夫一條。而廢其數百條。自是迄今。竟無刊革。遂使死生罔由乎法律。輕重必由乎愛憎。受罰者不知其然。舉事者不知其犯。臣恐賈誼見之。必為之慟哭矣。夫立法者。貴乎下人盡知。則天下不敢犯耳。何必飾其文義。簡其科條哉。夫科條省則下人難知。文義深則法吏得便。下人難知。則暗陷機阱矣。安得無犯法之人哉。法吏得便。則比附而用之矣。安得無弄法之臣哉。臣請律令格式。復更刊定其科條。言罪直書其事。無假飾其文。以準加減比附量情。及舉輕以明重。不應得為而為之類。皆勿用之。使愚夫愚婦。聞之必悟。則相率而遠之矣。亦安肯知而故犯哉。苟有犯。雖貴必坐。則宇宙之內。肅肅然鹹服矣。故曰。法明則人信。法一則主尊。書曰。刑期於無刑。誠哉是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