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唐史演義》第七十七回 平叛逆因驕致禍 好盤游拒諫飾非


田弘正得加授檢校司徒,兼同平章事,仍令還鎮;調義成節度使薛平,為平盧節度使,兼淄青齊登萊等州觀察使;任淄青行營供軍使王遂,為沂海兗密等州觀察使;徙淮西留後馬總,為鄆曹濮等州節度使,分鎮而治,總道是力弱易制,永遠相安,哪知王遂殘酷不仁,激成怨讟,不到半年,便被役卒王弁等拘住,責他盛暑興工,用刑刻暴等罪,亂刀砍死,弁自稱留後。嗣經棣州刺史曹華,受命赴沂,拘送王弁,腰斬東市,餘黨盡殲。華繼任沂海兗密觀察使,禍亂才算敉平。宰相裴度,曾為憲宗討平元濟,至師道授首,亦由度在朝密議,始得成功。度又極言中官專恣,禍甚藩鎮,並與皇甫鎛程異不協。鎛異遂潛引中人,百端構度,度竟被出為河東節度使,不過同平章事職銜,尚未撤銷。既而程異病死,鎛薦河陽節度使令狐楚入相,楚與鎛為同年進士,所以引入。河東節度使張弘靖,卸職還朝,適宣武節度使韓弘入朝,請留京師,乃命弘靖往代,進韓弘為司徒,兼中書令。魏博節度使田弘正,也入都朝覲,情願留京,三表不許,命他兼職侍中,優詔遣歸。弘正雖奉命還鎮,但兄弟子侄,多留官京中,憲宗皆擢居顯列,朱紫滿朝,人以為榮。
惟憲宗以兩河平定,群藩帖服,愈覺得太平無忌,功德巍巍。皇甫鎛等獻媚貢諛,奉憲宗尊號,稱為元和聖文神武法天應道皇帝,一班度支鹽鐵等使,隨時進奉,多多益善。從前藩鎮未平時,進奉的名目,叫作助軍,及藩鎮已平,易助軍為助賞,至進上尊號,又改稱為賀禮,就是左右軍中尉,亦各獻錢萬緡。無非導君以侈。看官試想!天下有幾個毀家紓難的大忠臣,所有進奉諸官吏,哪個不是刻剝百姓,吸了民間的膏血,移作媚上的資本?庫部員外郎李渤,出使陳許,還言:“渭南諸縣,民多流亡,弊由計臣聚斂,剝下媚上,以致如此。”皇甫鎛等恨他多言,伺隙圖渤。渤卻見機謝病,辭職告歸,他本號為少室山人,前因朝廷迭召,無奈就征,此次見忌當道,他當然不應戀棧,一官敝屣,還我本來,才不愧為高士呢。闡表清操。
台州刺史柳泌,奉旨蒞任,日驅吏民採藥,歲余不得一仙草,自恐得罪,逃匿山中。浙東觀察使捕泌送京,皇甫鎛李道古等,代為庇護,泌竟免罪,反得待詔翰林。又令他合藥進供,憲宗取服以後,日加燥渴。起居舍人裴璘上言:“藥止療疾,不應常服。況金石酷熱有毒,益以火氣,更非臟腑所能勝受。古語有云:‘君飲藥,臣先嘗。’請令泌先餌一年,試驗利害,然後再服不遲。”憲宗不但不從,反貶璘為江陵令。
同平章事崔群,為皇甫鎛所排擠,出為湖南觀察使。知制誥武儒衡,系故相元衡從弟,抗直敢言,又為令狐楚所嫉忌,特想出一法,薦用狄兼謨為左拾遺。兼謨為狄仁傑族曾孫,嘗登進士第,辟襄陽府使,剛正有祖風,舉為言官,本是材足稱職,但觀令狐楚薦牘,內言:“天后竊位,諸武專橫,賴狄仁傑保佑中宗,克復明辟,兼謨為功臣後裔,更且才行優長,亟宜錄用”云云。看他文字,似與武儒衡沒甚關係,其實指斥武氏,便是影射儒衡。儒衡知他言外有意,忙泣訴憲宗道:“臣祖平一,當天后朝,遁跡嵩山,並未在位……,”憲宗不待說完,便點首道:“朕知道了。”武平一不見前文,便是高隱之故。儒衡乃退。未幾,遷中書舍人,左軍中尉。
吐突承璀自淮南還都後,仍然得寵,輾轉援引,黨類甚繁。後來黨派分裂,內侍王守澄陳弘志等,與承璀勢力相當,互為傾軋,蕭牆裡面,早已隱伏戈矛。憲宗誤服金石,致多暴躁,左右宦官,往往獲罪致死,因此人人自危,時虞不測。承璀嘗與憲宗次子澧王惲友善,從前太子寧病歿時,勸憲宗立惲為儲,憲宗因惲母微賤,特立遂王恆為太子,至是憲宗有疾,承璀復謀立惲,太子恆得知訊息,密遣人問諸司農卿郭釗,釗系太子母舅,囑使傳語道:“殿下但應孝謹,靜俟天命,幸勿他謀。”郭氏子弟,始終盡禮。太子才耐心靜待。到了元和十五年元日,憲宗因寢疾罷朝,群臣惶恐,會義成節度使劉悟來朝,賜對麟德殿,及悟趨出,語群臣道:“主體平安,保毋他慮。”群臣聽了悟言,總道是易危為安,放心歸第,不料過了一宵,宮中竟傳出駭聞,說是聖駕賓天,宰相以下,倉猝入臨,趨至中和殿,就是御寢所在,但見殿門外面,已由中尉梁守謙,帶兵環衛,裡面寢室,為王守澄陳弘志及諸宦官馬進潭劉承韋元素等把守,不準群臣趨進龍床。陳弘志且揚言道:“皇上誤服金丹,毒發暴崩,真是出人意料,幸留有遺詔,命太子嗣位,授司空兼中書令韓弘,攝行冢宰,太子現在寢室,應即日正位,然後治喪便了。”別人不言,獨讓陳弘志出頭,明明是賊膽心虛,自欲洗清逆案。皇甫鎛令狐楚等,本來是沒甚氣節,且見寢殿內外,已被一班閹豎,占了先著,盤踞牢固,料知不便抗爭,只好唯唯從命。陳弘志手段甚辣,密遣心腹伺諸道旁,俟吐突承璀及澧王惲奔喪,竟出其不意,將他殺死,外人亦不知為誰氏所遣,宮廷中且未悉兩人死耗,專辦太子即位禮儀,及料理喪具等事。太子恆即位太極殿東序,是謂穆宗,賜左右神策軍錢,每人五十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