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唐史演義》第五十三回 結君心歡暱張良娣 受逆報刺死安祿山


尹子奇率五千馬賊,渡河略北海,意欲南取江淮,適敦煌王承寀,到了回紇,得回紇優待,並妻以可敦女妹,令與僕固懷恩,先行反報,願為援助。回應本回前文。隨即遣部將葛邏支,領二千騎兵,奄至范陽城下。尹子奇乃引兵北返,還救范陽。這時候的安祿山,也發兵攻入潁水,執住太守薛願,長史龐堅,送至洛陽,不屈遇害。肅宗迭聞警耗,很是憂懼,便召問李泌道:“賊勢如此,何時可定?”泌從容答道:“臣觀賊勢雖強,並無大志,依臣所料,不過二年,便可削平。”肅宗驚喜道:“有這般容易么?”泌又答道:“賊中驍將,不過史思明安守忠田乾真張忠志阿史那承慶數人,今陛下若令李光弼出井陘,郭子儀入河東,臣料思明忠志二賊,不敢離范陽常山,守忠乾真二賊,不敢離長安,我用兩帥,足縶四賊,祿山潛據洛陽,隨身只有承慶,若陛下出軍扶風,與子儀光弼,互出擊賊,賊救首,我擊賊尾,賊救尾,我擊賊首,使賊往來奔命,自致勞頓,我常以逸待勞,賊至暫避,賊去尾追,不攻城,不遏路,待至來春天暖,命建寧王為范陽節度,與光弼南北犄角,直取范陽,覆賊巢穴,賊退無所歸,留不得安,然後大軍四面蹙賊,祿山雖狡,恐亦必為我所擒了。”確是妙算,不比房琯大言。肅宗大喜,即命建寧王倓職掌禁兵,李輔國為司馬,預備北征,用一李輔國助倓,倓其死乎?令郭子儀李光弼分道行事,自己在彭原過年,擬於來春即往扶風,且改稱扶風為鳳翔郡。
時光易過,臘盡春回,至德二載元日,肅宗在行宮中,向西遙覲上皇,然後親御行幄,草草受賀。過了數日,正擬啟駕南行,忽接了一個極大的好音,安祿山被李豬兒刺死了。祿山自盤踞洛陽,縱情酒色,累得兩目昏眊,不能視事,身又病疽,因致煩躁異常。左右使令,稍不如意,即加鞭撻。閹豎李豬兒,被撻尤多,幾乎不保性命。嬖妾段氏見祿山多病,恐有不測,意欲趁祿山在日,立親生子慶恩為太子,將來可以專政,免受嫡子慶緒壓制,愁眉淚眼,容易動人,祿山竟為所惑,竟有廢嫡立庶的意思。祿山負恩忘義,宜有殺身之禍,但禍源亦起自內嬖,可見小星專寵,必致危亡。慶緒頗有所聞,很覺危懼,便與嚴莊密商,求一救死的良策。莊卻故意說道:“君要臣死,不得不死,父要子亡,不得不亡,叫我如何相救?”慶緒越發著忙,便道:“我是嫡子,應該承立,難道慶恩奪我儲位,我便束手就死么?”嚴莊冷笑道:“從古以來,廢一子,立一子,那被廢的能有幾個保全性命,這也是沒奈何的事情。”慶緒急得淚下,又道:“如兄說來,竟是沒法了。”莊又道:“死中求生,亦並非一定沒法。”慶緒道:“兄快教我!”莊遂與附耳道:“束手就死,死是定了,若要不死,這手是萬不可束的。試思主子與唐朝皇帝,名是君臣,實同父子,為何興動干戈,以臣逐君,以子攻父?可見天下到了萬不得已的事情,總須行那萬不得已的計策,時不可失,幸勿再自束手了。”即將祿山行為,引作一證,這便叫作眼前報。慶緒聽著,低頭一想,便道:“兄為我計,敢不敬從!”莊又道:“不行便罷,欲行還須從速。機會一失,便是死期。”慶緒遲疑道:“可惜一時覓不到能手。”莊復道:“欲要行事,何勿召李豬兒?”慶緒喜甚,便密召豬兒入室,自與嚴莊同問道:“汝受過鞭撻,約有幾次?”豬兒泣道:“前後受撻,記不勝記了。”莊又逼入一步道:“似你說來,不死還是僥倖的。”豬兒道:“怕不是嗎?”莊遂召豬兒入耳廂,與他私語多時,豬兒竟滿口承允,便出來別過慶緒,一溜煙似的走了。
是夕就去行事,也是祿山該死,因為心中煩躁,屏退左右,兀自一人睡著。豬兒懷著利刃,奮然逕入,寢門外雖尚有人守住,都已坐著打盹,況豬兒是祿山貼身侍監,向來自由進出,就是模糊看見,也不必盤詰。豬兒挨開了門,悄步進去,可巧外面更鼓冬冬,他即趁聲揭帳,先將祿山枕畔的寶刀,抽了出來。祿山忽覺驚醒,將被揭開,口中喝問何人?豬兒心下一急,轉念他雙目已盲,何如立刻下手,便取出亮晃晃的匕首,直刺他大腹中。祿山忍痛不住,亟伸手去摸枕畔寶刀,已無著落,遂搖動帳竿道:“這定是家賊謀逆呢。”國賊為家賊所殺,是應該的。道言未絕,那肚腸已經流出,血漬滿床,就在床上滾了幾轉,大叫一聲,頓時氣絕。豬兒已經得手,剛要趨出,門外的侍役,已聞聲進來,雙手不敵四拳,正捏了一把冷汗。忽見嚴莊與慶緒,帶兵直入,來救豬兒,豬兒喜甚,便語侍役道:“諸位欲共享富貴,快快迎謁儲君,休得妄動!”大眾乃垂手站立,嚴莊命手下抬開臥榻,就在榻下掘地數尺,用氈裹祿山屍,暫埋穴中,且戒大眾不得聲張。“一朝權在手,便把令來行,”捏稱主子病篤,立慶緒為太子,擇日傳位,一面密迫段氏母子,一同自盡。越日又傳出偽諭,太子即位,尊祿山為太上皇,重賞內外諸將官,大小各賊,怎知嚴莊等詭計,總道是事出真情。慶緒嗣位,在洛的偽官,統來朝賀,各處亦爭上賀表。又越日方說祿山已死,下令發喪。那時從床下掘出屍身,早已腐爛,草草成殮,喪葬了事。相傳祿山是豬龍轉世,從前侍宴唐宮,醉後現出豬身龍首,玄宗雖是驚詫,但以為豬龍無用,無殺害意,終致釀成一番大亂,幾乎亡國。祿山僭稱偽號,一年有餘,也徒落得腹破腸流,斃於非命。小子有詩嘆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