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唐史演義》第七十三回 討成德中使無功 策魏博名相定議


李絳嘗面奏吐突承璀專橫,語極懇切,憲宗尚未肯信,已而弓箭庫使劉希光,受羽林大將軍孫璹錢二萬緡,為求方鎮,事覺賜死。承璀亦與有乾連,出為淮南監軍。承璀坐貪賕重案,僅出為監軍,憲宗之寵幸寺宦,於此可見。因進李絳同平章事。京兆尹元義方,為承璀心腹,李吉甫欲自托承璀,因擢為京兆尹。吉甫初次入相,德望已損,及再相時,更倒行逆施,令人不解。絳入相,奏請外謫義方,憲宗但調義方為鄜防觀察使,吉甫已是不悅。絳又素與吉甫爭論殿前,益為吉甫所忌。幸憲宗尚有微明,嘗語左右道:“吉甫專為諛悅,不及李絳忠直,如絳才算真宰相呢。”既已辨明直枉,何不罷去吉甫?吉甫乃稍稍斂束。會魏博事起,吉甫與絳,又有一番爭議,吉甫主討,絳獨奏阻,究竟孰是孰非,待小子敘述出來,魏博節度使田季安,襲父遺職,差不多將二十年。他嘗娶洺州刺史元誼女,生子懷諫,為節度副使,用族人田興為兵馬使。興父庭玠,當田悅抗命時,曾為節度副使,勸悅謹守臣節,悅不肯從,庭玠憂死。事見前文。興幼通兵法,夙嫻騎射,承嗣嘗目為奇童,語庭玠道:“他日必興吾宗。”因名為興。及為兵馬使,操行循謹,與人無爭。季安淫虐好殺,興屢次進規,季安非但不從,反疑他籠絡眾心,出為臨清鎮守,意欲伺罪加戮。興佯為風痹,灼艾滿身,臥家不出,才得免禍。未幾,季安病死,懷諫年只十一,母元氏,以興得眾心,召還舊職。唐廷聞季安已歿,欲乘勢收取魏博,特遣左龍武大將軍薛平,為鄭滑節度使,伺察動靜。李吉甫請即興兵往討,李絳獨謂魏博不必用兵,自能歸順朝廷。兩下里爭執多時,尚未決議。過了數日,吉甫又極言用兵利便,且謂芻糧金帛,均已有備,憲宗乃復問絳。絳答道:“兵不可輕動,他事不必論,即如上年北討承宗,四面發兵,近二十萬,又發左右神策軍,自京師出發,天下騷動,費用約七百餘萬緡,迄無成功,徒為人笑。今瘡痍未復,人皆憚戰,田懷諫一乳臭小兒,何能統軍?將來必有別將崛起,代為主帥,那時妥為處置,自可不戰屈人。今即欲以詔敕驅迫,恐非徒無功,反生他變,願陛下勿疑。”憲宗至此方悟,便奮身撫案道:“朕決計不用兵了。”絳又道:“陛下雖有是言,恐退朝後,尚未免有淆亂聖聽,幸陛下勿再為所惑?”憲宗正色道:“朕志已決,誰敢惑朕?”絳乃拜賀道:“這乃是社稷幸福呢。”於是按兵不發,專候魏博訊息。過了月余,即得魏博監軍奏報,魏博軍士,推田興為留後,把懷諫徙出牙門,興坐待詔命,聽候處置,果然不出李絳所料。小子有詩讚絳道:
談兵容易用兵難,功效虛懸兵力單。
幸有宰臣能料事,頓教內外盡熙安。
憲宗接了此奏,又召宰相等入商,欲知後來如何解決,俟至下回表明。

憲宗之待藩鎮,忽寬忽嚴,忽撫忽討,毫無定見,殊為可笑。李師道之自為留後,與王承宗相等,繩以祖父功罪,則師道可以先討,而承宗次之,乃師道加封,承宗受討,已非情理之正,又任中官為統帥,徒勞動數十萬眾,無功而還,威令果安在乎?盧從史之執,功出裴垍,與承璀無與,且誘而執之,亦失大體。李絳之論,實為明允,何憲宗之漠不加察,始終為奄人所熒惑也?吳少陽逼死主帥,擅殺元慶,其罪已甚,劉總弒父殺兄,其罪尤大,不聲罪而致討,反概加任命,且進總公爵,非特勸人不臣,抑且教人不孝不友,而於魏博田氏,獨欲從李吉甫言,興師致討,匪李絳之一再辯白,幾何而不蹈承璀之覆轍也。文中陸續敘述,而憲宗之喜怒無常,顯然若揭,褒貶不在多言,善讀者自能體會得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