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通典》卷一百九十四 邊防十
蠕蠕自拓跋初徙雲中,即有種落,後魏太武神壑星渴ⅲ又盡有匈奴故地。其主社侖始號可汗,猶言皇帝,以後常與後魏為敵國。明帝熙平以後,其國主爭立,大亂。東、西魏之時,突厥既強,蠕蠕主奔西魏,悉被誅滅。
自蠕蠕衰弱,突厥漸盛,至西魏大統中,大破蠕蠕,又盡有匈奴故地。其主土門號可汗,猶古之單于也。北齊、後周爭結婚姻,傾府藏事之。至大邏便、沙缽略,分為二國。大邏便之後為西突厥焉。隋文帝開皇中,本國荒亂,其主染乾朝隋,並徙種落於朔州及夏、勝二州之間。(朔今馬邑郡,夏今朔方郡,勝今榆林郡。)煬帝親幸其部。其後始畢可汗圍帝於雁門,因隋亂,華人奔湊,又更強盛,控弦百萬,勢凌中夏。
大唐武德中,寇原州。(今平涼郡。)貞觀初,頡利又至渭橋。四年,李靖滅其國,靈州(今靈武郡)總管張寶相擒頡利獻焉。太宗納溫彥博議,置其餘種於河南、朔方之地。其後滋繁,分為六州。至阿史那元珍,叛還故地。開元初,本落亂,又請降,復處河南,俄又叛去。其西突厥,自隋開皇中國亂,各自為一國。大業末,西突厥被北突厥所滅。北突厥,武太后嗣聖初,其主默啜寇定、趙二州,(定今博陵郡,趙今趙郡。)大殺掠而去。
自三代以還,北狄盛衰可略而紀。其小國者,時有侵擾不為大患者,則不暇錄焉。唯契丹、武太后萬歲通天初,其帥李盡忠、孫萬榮陷營州,(今柳城郡。)自稱為可汗,司農卿麻仁節等二十八將,敗於西峽石黃獐谷,仁節死焉。賊又陷冀州,(今信都郡。)刺史陸寶積死之。夏官尚書平章事王孝傑率兵十八萬,又敗沒於東峽石。又令御史大夫婁師德率兵二十萬拒之。萬榮為家奴所殺,其黨遂潰。
○匈奴上
匈奴,先祖夏氏之裔,曰淳維,殷時奔北方。至周末,七國時,而與燕、趙、秦三國為邊鄰。趙孝成王使李牧備匈奴,善撫士卒,以便宜置吏,市租皆入幕府,為士卒費。日殺牛享士,習騎射,謹烽火,多間諜。約曰:"匈奴有來入盜者,但急自備。敢捕虜者斬。"而匈奴每入,烽火謹候,輒入收保,不敢戰。如是者數歲,亦不亡失。然匈奴以牧為怯,雖趙兵亦以為吾將軍怯。邊士皆曰:"不用賞賜,願得一戰。"於是乃具選車得千三百乘,騎萬三千匹,百金之士五萬人,彀者十萬,(彀,張也。音工豆反。張弓弩也。)悉勒習戰。大縱畜牧,人眾滿野。匈奴小入,佯北不勝,以數千人委之。單于聞之,率眾來入寇。李牧張左右翼擊,大破之,殺匈奴十餘萬騎,滅襜襤,(胡也。襜,處廉反。襤,魯甘反。)破東胡、降林胡,單于奔走。十餘歲匈奴不敢近趙邊城。
後秦滅六國,而始皇帝使蒙恬將數十萬人之眾,北擊胡,悉逐出塞,收河南地,渡河,以陰山為塞,築四十四縣城臨河,徙謫戍以充之。(有罪謫合徙者,今徙居之。)而通直道,自九原(今九原郡)至雲陽,因邊山險,塹谿谷,可繕者繕之,(繕,補。)起臨洮至遼東萬餘里。(秦之臨洮在和政郡和政縣,即長城之所起。)
匈奴單于曰頭曼,不勝秦,北徙。十餘年至秦亂,諸秦所徙謫戍邊者皆復去,於是復稍渡河,與中國界於故塞。(今安化、延安、平涼郡之地。)後為其太子冒頓以鳴鏑射殺之,而自立為單于,(時秦二世元年。)遂東襲滅東胡王,虜其民眾畜產。既歸,西擊走月氏,南並樓煩、牡羊河南王,(樓煩已具前。牡羊,未詳所在。疑今朔方、新秦等郡之地。)侵燕代,悉復收秦所使蒙恬所奪匈奴地者,與漢關故河南塞,至朝那、膚施。(朝那今安定郡臨涇縣。膚施今延安郡膚施縣。)是時漢方與項羽相距,中國罷於兵革,故冒頓得自強,控弦之士三十餘萬。自淳維以至頭曼千有餘歲,時大時小,別散分離,尚矣,(尚,久遠也。)其世傳不可得而次。然至冒頓,而匈奴最強大,盡服從北夷,而南與諸夏為敵國,其世姓官號可得而記雲。
單于姓攣鞮氏,(按後漢史,南單于比姓虛連鞮。雖相記有異,而其音相類。攣,力全反。鞮,丁奚反。)其國稱之曰"撐犁孤塗單于"。(撐,丈庚反。)匈奴謂天為"撐犁",謂子為"孤塗",單于者,廣大之貌也,言其象天單于然也。置左右賢王,左右谷蠡,(谷音鹿。蠡,盧兮反。)左右大將,左右大都尉,左右大當戶,左右骨都侯。匈奴謂賢曰"屠耆",故常以太子為左屠耆王。自左右賢王以下至當戶,大者萬餘騎,小者數千,凡二十四長,立號曰"萬騎"。其大臣皆世官。呼衍氏,蘭氏,(顏師古曰:"呼衍,即今鮮卑姓呼延者是也。蘭姓今亦有之。")其後有須卜氏,此三姓,其貴種也。諸左王將居東方,直上谷以東,(直,當也。其下並同。今媯川郡之東。)接穢貊、朝鮮;右王將居西方,直上郡以西,(今上郡、洛交、延安、鹹寧郡之西。)接氐、羌,而單于庭直代、雲中。(今雲中、單于、安邊郡之北。)各有分地,逐水草移徙。而左右賢王、左右谷蠡最為大國,左右骨都侯輔政。諸二十四長,亦各自置千長、百長、什長、裨小王、(裨,頻移反。)相、都尉、當戶、且渠之屬。(且,子餘反。今沮渠姓,蓋本因此官也。)歲正月,諸長少會單于庭,祠。五月,大會龍城,祭其先、天地、鬼神。秋,馬肥,大會蹛林,課校人畜計。(匈奴秋社八月中會祭處也。蹛者繞也,言繞林木而祭也。鮮卑之俗,自古相傳,秋天之祭,無林木者尚豎柳枝,眾騎馳繞三周乃止。此其遺法。計者,人畜之數。蹛音帶。)其刑法,拔刃尺者死,坐盜者沒入其家;有小罪者軋,(軋者,謂輾轢其骨節,若今之厭踝者也。)大者死。獄久者不滿十日,一國之囚不過數人。而單于朝出營,拜日之始生,夕拜月。其坐,長左而北向。(左者,以左為尊。)日上戊己。其送死,有棺槨金銀衣裘,而無封樹(晉張華曰:"匈奴名冢曰豆落。")喪服;近幸臣妾從死者,多至數十百人。舉事常隨月,盛壯以攻戰,月虧則退兵。其攻戰,斬首虜賜一卮酒,而所得鹵獲因以與之,得人以為奴婢。故其戰,人人自為趨利,(趨讀曰趣。趣,鄉也。)善為誘兵以包敵。(包裹取之。)故其逐利,如鳥之集;其困敗,則瓦解雲散矣。戰而扶轝死者,盡得其家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