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萬花樓》第四十回 龐國丈唆訟納賄 尹貞娘正語規夫


即呼道:“賢契,你是個明白之人,自然不用多囑,只恐令妹不慣此事,待老夫說
明與你,你今回去,將言告知今妹。”沈國清道:“我為官日久,從不曾見告御狀,
還望老太師指教的。”國丈道:“這一紙,乃是狀詞稿,只要令妹謄寫。”沈國清
道:“幸喜我妹善於書法。”國丈道:“又須要咬破指尖,瀝血在上,他雖有重孝,
且勿穿孝服。”沈國清道:“此二事也容易的。”國丈道:“又須著一身素服,勿
用奢華,裝成慘切之狀,一肩小轎,到午朝門外伺候。黃門官奏稱李沈氏花綁銜刀,
然而此事可以假傳,並不用花綁的。”沈國清點首稱是。國丈又道:“主上若詢問
時,緩緩雍容而對,不用慌忙,切不可奏稱你是他的胞兄,他是你的妹子。倘聖上
不詢,也不可多言答話,必須將狀詞連連熟誦,須防狀詞不準,還得背誦。這是切
要機關,教令妹牢牢記住為要。”沈國清聽了言道:“謹遵吩咐。”即時接過狀詞,
從頭看罷,連稱:“妙,妙!老太師才雄筆勁,學貫古今,此狀詞果也委曲周詳,
情詞懇摯。”說時,輕輕藏於袍袖中,國丈早已命人排開酒宴,款留一番。少頃辭
別歸衙,便將狀稿付交妹子,將國丈之言一一說明。這沈氏聽得一汪珠淚,辭別哥
哥,還至自寓內室中。若論沈氏,雖則為人蠻惡狠毒,然而夫妻情深,立心要與夫
兒報仇拼得一死。即晚於燈下書正狀詞,習誦一番,待至明天五鼓,要至午朝門外
進呈不表。
沈御史夜深回至內室,只見燈前靜肅無聲,尹氏夫人一見丈夫進來,起身呼道:
“相公請坐。”沈御史答應坐下,問道:“夫人還未安睡么?”尹氏道:“只為等
候相公,故而未睡。”沈國清道:“夫人為什麼愁眉不展,面有憂色,莫非有什麼
不稱心之事?”尹氏道:“誰人曉得妾的憂懷!”沈國清道:“是了,定然憎厭姑
娘到此,故夫人心內不安。可曉得他是我同胞妹子,千朵鮮花一樹開,也須念未亡
人最苦,夫人,你日間冷淡他是不應該的。”尹氏聽罷,嘆道:“相公虧你也說此
言,妾之不言,無非假作痴聾,我不埋怨於你,何故相公反倒來埋怨於妾?”沈國
清道:“今日姑娘非無故而來,他是個難中人,姑夫甥兒都死於刀下。你為嫂嫂,
當看我面上,多言勸慰,方見親戚之情,何故這般冷落於他,反要埋怨下官怎的?
夫人你卻差了!”尹氏道:“相公,妾非冷落令妹,可他他為人不通情理,不怨丈
夫兒子冒功,反心恨著楊元帥,強要伸冤。這事是他夫兒荒謬,冒了別人功勞,希
圖富貴,將人傷害,自然罪該誅戮。他如是個知情達理的婦人,即應收拾夫兒屍首,
閨中自守,才為婦道,虧他還老著面頗,來見相公,打算報仇,豈非喪盡良心之人?
只因他是相公合母同胞妹子,妾才勉強與他交談。相公官居御史,豈有不明此理,
實不該助他報仇,倘然害了邊疆楊元帥,大宋江山社稷何人保守?奉勸相公休得為
私忘公,及早回絕了他,免行此事才是。”沈御史聽了笑道:“你真乃不明事理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