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魏書》卷六十五 列傳第五十三◎邢巒 李平

邢巒,字洪賓,河間鄚人也。五世祖嘏,石勒頻征不至。嘏無子,巒高祖蓋,自旁宗入後。蓋孫穎,字宗敬,以才學知名。世祖時,與范陽盧玄、渤海高允等同時被征。後拜中書侍郎,假通直常侍、寧朔將軍、平城子,銜命使於劉義隆。後以病還鄉里。久之,世祖訪穎於群臣曰:"往憶邢穎長者,有學義,宜侍講東宮,今其人安在?"司徒崔浩對曰:"穎臥疾在家。"世祖遣太醫馳驛就療。卒,贈冠軍將軍、定州刺史,謚曰康。子修年,即巒父也,州主簿。

巒少而好學,負帙尋師,家貧厲節,遂博覽書傳。有文才幹略,美須髯,姿貌甚偉。州郡表貢,拜中書博士,遷員外散騎侍郎,為高祖所知賞。兼員外散騎常侍,使於蕭賾。還,拜通直郎,轉中書侍郎,甚見顧遇,常參座席。高祖因行藥至司空府南,見巒宅,遣使謂巒曰:"朝行藥至此,見卿宅乃住,東望德館,情有依然。"巒對曰:"陛下移構中京,方建無窮之業,臣意在與魏升降,寧容不務永年之宅。"高祖謂司空穆亮、僕射李沖曰:"巒之此言,其意不小。"有司奏策秀、孝,詔曰:"秀、孝殊問,經權異策。邢巒才清,可令策秀。"後兼黃門郎。

從征漢北,巒在新野,後至。高祖曰:"伯玉天迷其心,鬼惑其慮;守危邦,固逆主,乃至如此。"巒曰:"新野既摧,眾城悉潰,唯有伯玉,不識危機,平殄之辰,事在旦夕。"高祖曰:"至此以來,雖未擒滅,城隍已崩,想在不遠。所以緩攻者,正待中書為露布耳。"尋除正黃門、兼御史中尉、瀛州大中正,遷散騎常侍、兼尚書。

世宗初,巒奏曰:"臣聞昔者明王之以德治天下,莫不重粟帛,輕金寶。然粟帛安國育民之方,金玉是虛華損德之物。故先皇深觀古今,去諸奢侈。服御尚質,不貴雕鏤;所珍在素,不務奇綺。至乃以紙絹為帳扆,銅鐵為轡勒。訓朝廷以節儉,示百姓以憂務,日夜孜孜,小大必慎。輕賤珠璣,示其無設,府藏之金,裁給而已,更不買積以費國資。逮景明之初,承昇平之業,四疆清晏,遠邇來同,於是蕃貢繼路,商賈交入,諸所獻貿,倍多於常。雖加以節約,猶歲損萬計,珍貨常有餘,國用恆不足。若不裁其分限,便恐無以支歲。自今非為要須者,請皆不受。"世宗從之。尋正尚書,常侍如故。

蕭衍梁秦二州行事夏侯道遷以漢中內附,詔加巒使持節、都督征梁漢諸軍事、假鎮西將軍,進退征攝,得以便宜從事。巒至漢中,白馬以西猶未歸順,巒遣寧遠將軍楊舉、統軍楊眾愛、氾洪雅等領卒六千討之。軍鋒所臨,賊皆款附,唯補谷戍主何法靜據城拒守。舉等進師討之,法靜奔潰,乘勝追奔至關城之下,蕭衍龍驤將軍關城流雜(疑)李侍叔逆以城降。蕭衍輔國將軍任僧幼等三十餘將,率南安、廣長、東洛、大寒、武始、除口、平溪、桶谷諸郡之民七千餘戶,相繼而至。蕭衍平西將軍李天賜、晉壽太守王景胤等擁眾七千,屯據石亭。統軍韓多寶等率眾擊之,破天賜前軍趙,擒斬一千三百。遣統軍李義珍討晉壽,景胤宵遁,遂平之。詔曰:"巒至彼,須有板官,以懷初附。高下品第,可依征義陽都督之格也。"拜巒使持節、安西將軍、梁秦二州刺史。

蕭衍巴西太守龐景民恃遠不降,巒遣巴州刺史嚴玄思往攻之,斬景民,巴西悉平。蕭衍遣其冠軍將軍孔陵等率眾二萬,屯據深坑,冠軍將軍曾方達固南安,冠軍將軍任僧褒、輔國將軍李畎戍石同。巒統軍王足所在擊破之,梟衍輔國將軍樂保明、寧朔將軍李伯度、龍驤將軍李思賢,賊遂保回車柵。足又進擊衍輔國將軍范峻,自余斬獲殆將萬數。孔陵等收集遺眾,奔保梓潼,足又破之,斬衍輔國將軍符伯度,其殺傷投溺者萬有餘人。開地定民,東西七百,南北千里,獲郡十四、二部護軍及諸縣戍,遂逼涪城。巒表曰:

揚州、成都相去萬里,陸途既絕,唯資水路。蕭衍兄子淵藻,去年四月十三日發揚州,今歲四月四日至蜀。水軍西上,非周年不達,外無軍援,一可圖也。益州頃經劉季連反叛,鄧元起攻圍,資儲散盡,倉庫空竭,今猶未復。兼民人喪膽,無復固守之意,二可圖也。蕭淵藻是裙屐少年,未洽治務,及至益州,便戮鄧元超、曹亮宗,臨戎斬將,則是駕馭失方。范國惠津渠退敗,鎖執在獄。今之所任,並非宿將重名,皆是左右少年而已。既不厭民望,多行殘暴,民心離解,三可圖也。蜀之所恃唯劍閣,今既克南安,已奪其險,據彼界內,三分已一。從南安向涪,方軌任意,前軍累破,後眾喪魂,四可圖也。昔劉禪據一國之地,姜維為佐,鄧艾既出綿竹,彼即投降。及苻堅之世,楊安、朱彤三月取漢中,四月至涪城,兵未及州,仲孫逃命。桓溫西征,不旬月而平。蜀地昔來恆多不守。況淵藻是蕭衍兄子,骨肉至親,若其逃亡,當無死理。脫軍克涪城,淵藻復何宜城中坐而受困?若其出斗,庸蜀之卒唯便刀槊,弓箭至少,假有遙射,弗至傷人,五可圖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