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魏書》卷五十三 列傳第四十一◎李孝伯 李沖



世祖又遣賜義恭、駿等氈各一領,鹽各九種,並胡豉。孝伯曰:"有後詔:'凡此諸鹽,各有所宜。白鹽食鹽,主上自食;黑鹽治腹脹氣滿,末之六銖,以酒而服;胡鹽治目痛;戎鹽治諸瘡;赤鹽、駁鹽、臭鹽、馬齒鹽四種,並非食鹽。太尉、安北何不遣人來至朕間?彼此之情,雖不可盡,要復見朕小大,知朕老少,觀朕為人。'"暢曰:"魏帝久為往來所具,李尚書親自銜命,不患彼此不盡,故不復遣信。"義恭獻蠟燭十梃,駿獻錦一匹。

孝伯曰:"君南土士人,何為著屩?君而著此,將士云何?"暢曰:"士人之言,誠為多愧。但以不武受命,統軍戎陳之間,不容緩服。"孝伯曰:"永昌王自頃恆鎮長安,今領精騎八萬直造淮南,壽春亦閉門自固,不敢相御。向送劉康祖首,彼之所見王玄謨,甚是所悉,亦是常才耳。何意作如此任使,以致奔敗。自入境七百餘里,主人竟不能一相拒抗。鄒山之險,彼之所憑,前鋒始得接手,崔邪利便爾入穴,將士倒曳出之。主上丐其生命,今從在此。復何以輕脫,遣馬文恭至蕭縣,使望風退撓也。彼之民人,甚相忿怨,言清平之時,賦我租帛,至有急難,不能相拯。"暢曰:"知永昌已過淮南。康祖為其所破,比有信使,無此訊息。王玄謨南土偏將,不謂為才,但以其北人,故為前驅引導耳。大軍未至,而河冰向合,玄謨量宜反旆,未為失算,但因夜回歸,致戎馬驚亂耳。我家懸瓠小城,陳憲小將,魏帝傾國攻圍,累旬不克。胡盛之偏裨小帥,眾無三旅,始濟翮水,魏國君臣奔散,僅得免脫。滑台之師,無所多愧。鄒山小戍,雖有微險,河畔之民,多是新附,始慕政化,奸盜未息,示使崔邪利撫之而已。今雖陷沒,何損於國。魏帝自以十萬之師而制一崔邪利,乃復足言也?近聞蕭縣百姓並依山險,聊遣馬文恭以十隊迎之耳。文恭前以三隊出,還走彼大營。嵇玄敬以百舸至留城,魏軍奔敗。輕敵致此,亦非所恤。王境人民,列居河畔,二國交兵,當互加撫養。而魏師入境,事生意外,官不負民,民亦何怨。知入境七百里,無相捍拒,此自上由太尉神算,次在武陵聖略。軍國之要,雖不預聞,然用兵有機間,亦不容相語。"孝伯曰:"君藉此虛談,支離相對,可謂遁辭知其所窮。且主上當不圍此城,自率眾軍直造瓜步。南事若辦,城故不待攻圍;南行不捷,彭城亦非所欲也。我今當南,欲飲馬江湖耳。"暢曰:"去留之事,自適彼懷。若魏帝遂得飲馬長江,便為無復天道。"孝伯曰:"自北而南,實惟人化。飲馬長江,豈獨天道?"暢將還城,謂孝伯曰:"冀盪定有期,相見無遠。君若得還宋朝,今為相識之始。"孝伯曰:"今當先至建業以待君耳。恐爾日君與二王面縛請罪,不暇為容。"

孝伯風容閒雅,應答如流,暢及左右甚相嗟嘆。世祖大喜,進爵宣城公。

興安二年,出為使持節、散騎常侍、平西將軍、秦州刺史。太安三年卒,高宗甚悼惜之。贈鎮南大將軍、定州刺史,謚曰文昭公。

孝伯體度恢雅,明達政事,朝野貴賤,鹹推重之。恭宗曾啟世祖廣徵俊秀,世祖曰:"朕有一孝伯,足治天下,何用多為?假復求訪,此人輩亦何可得。"其見賞如此。性方慎忠厚,每朝廷大事有不足,必手自書表,切言陳諫;或不從者,至於再三。削滅稿草,家人不見。公庭論議,常引綱紀,或有言事者,孝伯恣其所陳,假有是非,終不抑折。及見世祖,言其所長,初不隱人姓名以為己善。故衣冠之士,服其雅正。自崔浩誅後,軍國之謀,鹹出孝伯。世祖寵眷有亞於浩,亦以宰輔遇之。獻替補闕,其跡不見,時人莫得而知也。卒之日,遠近哀傷焉。孝伯美名,聞於遐邇。李彪使於江南,蕭賾謂之曰:"孝伯於卿遠近?"其為遠人所知若此。孝伯妻崔賾女,高明婦人,生一子元顯。崔氏卒後,納翟氏,不以為妻也。憎忌元顯,後遇劫,元顯見害,世雲翟氏所為也。元顯志氣甚高,為時人所傷惜。翟氏二子,安民、安上,並有風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