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五代史演義》第五十六回 督租課嚴夫人歸里 盡臣節唐司空就刑


永德大捷,自解所佩金帶,賜給泅水的總頭目。惟見李重進持久無功,暗加疑忌。當上表奏捷時,附入密書,略謂重進屯兵城下,恐有貳心。周主以重進至戚,當不至此,特示意重進,令他自白。重進單騎詣永德營,永德不能不見,且設席相待。重進從容宴飲,笑語永德道:“我與公同受重任,各擁重兵,彼此當為主效力,不敢生貳,我非不知曠日持久,有過無功,無如仁贍善守,壽春又堅,一時實攻他不入,公應為我曲諒,為什麼反加疑忌呢!天日在上,重進誓不負君,亦不負友!”後來為周死節,已在言中。永德見他詞意誠懇,不由的心平氣和,當面謝過,彼此盡歡而散。軍帥乘和,必有大功。一日重進在帳內閱視文書,忽由巡卒捉到間諜一名,送至帳下。那人不慌不忙,說有密事相報,請屏左右。重進道:“我帳前俱系親信,儘管說來!”那人方從懷中取出蠟丸,呈與重進。重進剖開一瞧,內有唐主手書。書云:
 語曰:知彼知己,百戰百勝,知己知彼,百戰不殆。今聞足下受周主之命,圍攻壽州,頓兵經年,此危道也。吾守將劉仁贍,有匹夫不可奪之志,城中府庫,足應二年之用,攖城自固,捍守有餘。吾弟景達等近在濠州,秣馬厲兵,養精蓄銳,將與足下相見。足下自思,能戰勝否?況周主已起猜疑,別派張永德監守下蔡,以分足下之勢,永德密承上旨,聞已騰謗於朝,言足下逗留不進,陰生貳心。
以雄猜之主,得媒糵之言,似漆投膠,如酒下麯,恐壽州未毀一堞,而足下之身家,已先自毀矣。若使一朝削去兵柄,死生難卜,亦何若擁兵斂甲,退圖自保之為愈乎?不然,擇地而處,惠然南來,孤當虛左以待,與共富貴。鐵券丹書,可以昭信。惟足下察之。
重進覽畢,大怒道:“狂豎無知,敢來下反間書么?”一口喝破。即令左右拿住來人,特差急足馳奏蠟書。
周主亦閱書生憤,傳入唐使孫晟,厲色問道:“汝屢向朕言,謂汝主決計求成,並無他意,為何行反間計,招誘我朝軍將?我君臣同心一德,豈聽汝主誑言?但汝主刁猾得很,汝亦明明欺朕,該當何罪?”說著,即將原書擲下,令晟自閱。晟取閱畢,神色自若,且正襟答道:“上國以我主為欺,亦思上國果真心相待否?我主一再求和,如果慨然俯允,理應班師示誠,乃圍我壽州,經年不撤,這是何理?臣奉使北來,原奉我主諭意,訂約修好,迄今已住數月,未奉德音,怪不得我主變計,易和為戰了!”言之有理。周主越怒道:“朕前日還都,原為休兵起見,偏汝唐兵不戢,奪我揚、滁各州,這豈是真心求和么?”晟又道:“揚、滁各州,原是敝國土地,不得為奪。”周主拍案道:“汝真不怕死嗎?敢來與朕鬥嘴!”晟奮然道:“外臣來此,生死早置度外,要殺就殺,雖死無怨!”
周主起身入內,令都承旨曹翰,送晟詣右軍巡院,且密囑數語,並付敕書。翰應命而出,呼晟下殿,偕至右軍巡院中,飭院吏備了酒肴,與晟對飲。談了許多時候,無非盤問唐廷底細,偏晟諱莫如深,一句兒不肯出口。翰不禁焦躁,起座與語道:“有敕賜相公死!”晟怡然道:“我得死所了!”便索取靴笏,整肅衣冠,向南再拜道:“臣孫晟以死報國了!”言已就刑,從吏百餘人,一併遭戮。惟赦免鍾謨,貶為耀州司馬。
既而周主自悔道:“有臣如晟,不愧為忠!朕前時待遇加厚,每屆朝會,必令與俱,且常賜飲醇醴,那知他始終戀舊,不願受恩,如此忠節,朕未免誤殺了。”恐仍是籠絡人心。乃復召謨為衛尉少卿。謨首鼠兩端,怎能及得孫晟?晟死信傳至南唐,唐主流涕甚哀,贈官太傅,追封魯國公,予諡文忠。擢晟子為祠部郎中,厚恤家屬,這且不必細表。已經表揚得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