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五代史演義》第二十五回 討鳳翔軍帥潰歸 入洛陽藩王篡位


罪止貪生,何必過謙。乃相偕還都。
是時潞王從珂,尚留陝中,康義誠至陝待罪,從珂面責道:“先帝晏駕,立嗣由諸公,今上居喪,政事出諸公,何為不能終始,陷吾弟至此?”你也口是心非。義誠大懼,叩頭請死。本意想立首功,誰知當場出醜!從珂冷笑道:“你且住著,再聽後命!”已露殺機。義誠不得已留住行黃,馬步都虞侯萇從簡,左龍武統軍王景戡,均為從珂軍所執,匍匐乞降。從珂俱命系獄,遂遣人上箋太后,一面由陝出發,東趨洛都。至澠池西,遇著孟漢瓊,漢瓊伏地大哭,欲有所陳。一哭便能保命么?從珂勃然道:“汝也不必多言,我已早知道了!”遂命左右道:“快了此閹奴!”漢瓊魂不附體,連哀求語都說不出來,刀光一閃,身首分離。
殺得好。
從珂復引兵至蔣橋,唐相馮道等,已排班恭迎。醜極。從珂傳令,說是未謁梓宮,不便相見。道等又上箋勸進,越醜。從珂並不審視,但令左右收下,竟爾昂然入都。先進謁太后、太妃,再趨至西宮,拜伏明宗柩前,泣訴詣闕的緣由。馮道等跟了進來,俟從珂起身,列班拜謁。從珂亦答拜。馮道等又復勸進。從珂道:“我非來奪位,實出自不得已。俟皇帝歸闕,園寢禮終,當還守藩服,諸公遽議及此,似未諒我的苦衷了!”吾誰欺?欺天乎!看官!你道從珂此言,果然好當真么?翌日即由太后下令,廢少帝從厚為鄂王,命從珂知軍國事。又翌日復傳出太后教令,謂潞王從珂,應即皇帝位。從珂並不固辭,居然在柩前行即位禮,受百官朝賀了。寫得從珂即位之速,返射上文偽言。
先是從珂在鳳翔,有瞽者張濛,自言知術數事,嘗事太白山神。神祠就是北魏崔浩廟。每遇人問休咎,由濛禱告,神即附體傳語,頗有應驗。從珂親校房暠,酷信濛術,曾托濛代詢潞王吉凶。濛即傳神語道:“三珠並一珠,驢馬沒人驅。歲月甲庚午,中興戊己土。”暠茫然不解,請濛代釋。濛答道:“這是神語,我亦未能解釋呢。”暠轉白從珂,從珂亦莫明其妙,至入都受冊,文中起首,便是應順元年歲次甲午,四月庚午朔三語,從珂回視房暠道:“張濛神言,果然應驗了!”惟三珠兩語,尚難索解,再令暠往延張暠,共相研究。濛言三珠指三帝,驢馬沒人驅,便是失位的意義。是耶非耶!乃授濛為將作少監同正,敕賜金紫,作為酬謝。
還有一種奇怪的應兆,鳳翔人何叟,年逾七十,無疾猝死。冥中見了陰官,憑几告叟道:“為我白潞王,來年三月,當為天子二十三年。”叟方聞此語,一聲怪響,竟爾還陽。自思陰官所言,不便轉告,仍秘匿過去。逾月又死,復見陰官,向他怒叱道:“怎得違我命令,不去轉達!今再放汝還陽,速即傳報!”陰官必欲轉白,究是何因?叟惶恐遵教,退見廊廡下簿書,便問守吏。守吏道:“朝代將易,這就是升降人爵的簿籍呢。”及叟已再蘇,不敢隱匿,乃轉告從珂親校劉延朗,延朗轉白從珂,從珂召叟入問,叟答道:“請待至來年三月,必有徵信,否則戮我未遲。”從珂乃給與金帛,囑他不再泄漏,遣令還家,及期果驗。但從珂據國,先後僅及三年,何故訛作二十三年,後人仔細研求,方知從珂生日,是正月二十三日,小字二十三,諢名便叫作阿三。二十三年,就是三年,究竟此事真假,小子也無從辨明。但史乘上載有此語,不妨依言錄述,聊供看官談助。並隨筆寫入一詩道:
同胞兄弟尚操戈,異類何能保太和!
養子可曾如養虎,明宗以後即從珂。
從珂篡位,故主從厚,究竟往何處去了?欲知詳情,試閱下回便知。
明宗既殂,從厚依次當立,名正言順,本無可乘之隙。且即位僅及數月,無甚失德,亦何至速即危亡,所誤者任用非人耳!朱弘昭、馮贇等,前時嘗畏憚從榮,不敢入任樞密使。至從榮既死,從珂猶存,阿三驍勇善戰,出從榮上,亟宜設法籠絡,曲予羈縻。彼於從厚入都之時,不過在外觀望,未嘗反唇相譏,是固非覬覦神器者比。何物朱、馮,乃輕令徙鎮,激之使反乎!且王思同等率領大軍,圍攻鳳翔,東西關陷,圍城岌岌,而楊思權大呼先降,尹暉隨靡,遂致眾軍大潰,是思權之罪,且比朱、馮為尤甚。康義誠居心叵測,更過思權,從厚誤信而用之,幾何而不亡國殺身耶!然觀當時賣國諸臣,皆屬先朝遺老,是其咎尤不在從厚,而在明宗。祖父欲傳國於子孫,不為之擇賢而輔,雖舉國家而授之,亦屬無益。此貽謀之所以宜慎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