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吳越春秋》吳越春秋(勾踐陰謀外傳第九)



吳王曰:"勾踐國憂,而寡人給之以粟,恩往義來,其德昭昭,亦何憂乎?"

子胥曰:"臣聞:"狼子有野心,仇仇之人不可親。"夫虎不可餵以食,蝮蛇不恣其意。今大王捐國家之福,以饒無益之仇,棄忠臣之言,而順敵人之欲,臣必見越之破吳,豸鹿游於姑胥之台,荊榛蔓於宮闕。願王覽武王伐紂之事也。"

太宰嚭從旁對曰:"武王非紂王臣也?率諸侯以伐其君,雖勝殷,謂義乎?"

子胥曰:"武王即成其名矣。"

太宰嚭曰:"親戮主以為名,吾不忍也。"

子胥曰:"盜國者封侯,盜金者誅。令使武王失其理,則周何為三家之表?"

太宰嚭曰:"子胥為人臣,徒欲乾君之好,咈君之心以自稱滿,君何不知過乎?"

子胥曰:"太宰嚭固欲以求其親,前縱石室之囚,受其寶女之遺。外交敵國,內惑於君,大王察之,無為群小所侮。今大王譬若浴嬰兒,雖啼,無聽宰嚭之言。"

吳王曰:"宰嚭是。子無乃聞寡人言,非忠臣之道,類於佞諛之人?"

太宰嚭曰:"臣聞:"鄰國有急,千里馳救。"是乃王者封亡國之後,五霸輔絕滅之末者也。"

吳王乃與越粟萬石而令之曰:"寡人逆群臣之議而輸於越,年豐而歸寡人。"

大夫種曰:"臣奉使返越,歲登誠還吳貸。"

大夫種歸越,越國群臣皆稱萬歲。即以粟賞賜群臣及於萬民。

二年,越王粟稔,揀擇精粟而蒸還於吳,復還斗斛之數,亦使大夫種歸之吳王。王得越粟長太息謂太宰嚭曰:"越地肥沃,其種甚嘉,可留使吾民植之。"於是吳種越粟,粟種殺而無生者,吳民大飢。越王曰:"彼以窮居,其可攻也?"大夫種曰:"未可,國始貧耳,忠臣尚在,天氣未見,須俟其時。"

越王又問相國范蠡曰:"孤有報復之謀,水戰則乘舟,陸行則乘輿,輿舟之利,頓於兵弩。今子為寡人謀事,莫不謬者乎?"范蠡對曰:"臣聞古之聖君,莫不習戰用兵,然行陣隊伍軍鼓之事,吉凶決在其工。今聞越有處女,出於南林,國人稱善。願王請之,立可見。"越王乃使使聘之,問以劍戟之術。

處女將北見於王,道逢一翁,自稱曰袁公。問於處女:"吾聞子善劍,願一見之。"女曰:"妾不敢有所隱,惟公試之。"於是袁公即拔箖箊竹,竹枝上枯槁,未折墮地,女即捷末。袁公操其本而刺處女。

處女應即入之,三入,因舉杖擊袁公。袁公則飛上樹,變為白猿。遂別去。

見越王,越王問曰:"夫劍之道則如之何?"女曰:"妾生深林之中,長於無人之野,無道不習,不達諸侯。竊好擊之道,誦之不休。妾非受於人也,而忽自有之。"越王曰:"其道如何?"女曰:"其道甚微而易,其意甚幽而深。道有門戶,亦有陰陽。開門閉戶,陰衰陽興。凡手戰之道,內實精神,外示安儀,見之似好婦,奪之似懼虎,布形候氣,與神俱往,杳之若日,偏如滕兔,追形逐影,光若彿彷,呼吸往來,不及法禁,縱橫逆順,直復不聞。斯道者,一人當百,百人當萬。王欲試之,其驗即見。"越王大悅,即加女號,號曰"越女。"乃命五校之隊長、高才習之,以教軍士。當此之時皆稱越女之劍。

於是范蠡復進善射者陳音。音,楚人也。越王請音而問曰:"孤聞子善射,道何所生?"

音曰:"臣,楚之鄙人,嘗步於射術,未能悉知其道。"

越王曰:"然願子一二其辭。"

音曰:"臣聞弩生於弓,弓生於彈,彈起古之孝子。"

越王曰:"孝子彈者柰何?"

音曰:"古者人民樸質,飢食鳥獸,渴飲霧露,死則裹以白茅,投於中野。孝子不忍見父母為禽獸所食,故作彈以守之,絕鳥獸之害。故歌曰:"斷竹,續竹,飛土,逐害"之謂也。於是神農皇帝弦木為弧,剡木為矢,弧矢之利,以威四方。黃帝之後,楚有弧父。弧父者,生於楚之荊山,生不見父母,為兒之時,習用弓矢,所射無脫。以其道傳於羿,羿傳逄蒙,逄蒙傳於楚琴氏,琴氏以為弓矢不足以威天下。當是之時,諸侯相伐,兵刃交錯,弓矢之威不能制服。琴氏乃橫弓著臂,施機設樞,加之以力,然後諸侯可服。琴氏傳之楚三侯,所謂句亶、鄂、章,人號麋侯、翼侯、魏侯也。自楚之三侯傳至靈王,自稱之楚累世,蓋以桃弓棘矢而備鄰國也。自靈王之後,射道分流,百家能人用莫得其正。臣前人受之於楚,五世於臣矣。臣雖不明其道,惟王試之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