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新唐書》卷一百九十三 列傳第一百一十八



大和九年卒,贈工部尚書。

辛讜者,太原尹雲京孫也。學《詩》、《書》,能擊劍,重然諾,走人所急。初事李嶧,主錢穀。性廉勁,遇事不處文法,皆與之合。罷居揚州,年五十,不肯仕,而慨然常有濟時意。

龐勛反,攻杜慆於泗州。讜聞之,挐舟趨泗口,貫賊柵以入。慆素聞其名,握手曰:"吾僚李延樞嘗為吾道夫子為人,何意臨教?吾無憂矣!"讜亦謂慆可共事,乃請還與妻子決,同慆生死。時賊張甚,眾皆南走,獨讜北行。讜未至,慆憂之,延樞知必來,曰:"讜至,可表為判官。"慆許諾。俄而至,慆喜曰:"圍急,飛鳥不敢過,君乃冒白刃入危城,古人所不能。"乃勸解白衣被甲。

賊將李圓焚淮口,讜曰:"事棘矣,獨出可以求援。"乃與楊文播、李行實戊夜逾淮,坎岸登,馳三十里至洪澤,見戍將郭厚本告急。厚本許出兵,大將袁公異等曰:"賊眾我寡,不可往。"讜拔劍瞋目呼曰:"泗州陷在旦夕,公等被詔來,乃逗留不進,欲何為?大丈夫孤國恩,雖生可羞。且失泗,則淮南為寇場,君尚能獨存?吾今斷左臂殺君去。"推劍直前,厚本持之,公異等僅免。讜望泗慟哭,帳下皆流涕。厚本決許付兵五百,讜曰:"足矣!"遍問士曰:"能行乎?"皆曰:"諾。"讜仆面於地,泣以謝。眾既叩淮,有人語曰:"賊破城矣!"讜將斬之,眾為請。讜曰:"公等登舟,吾赦其死。"士遽登。已濟,慆亦出兵,表里擊,賊大敗。讜入,人心遂固。浙西杜審權遣將翟行約赴援,壁蓮塘,慆欲遣人廷勞,諸吏憚不敢出,讜獨往犒而還。

圍三月,救兵外敗,城益危。讜復請乞兵淮南,與壯士徐珍十人持斧夜斬賊柵出,見節度使令狐綯,復詣浙西見審權。時皆傳泗州已陷,疑讜為賊計,囚之。讜引李嶧自明。嶧時為大同防禦使,稱其忠可信。審權乃許救,合淮南兵五千,鹽粟具。方淮路梗,不得進。讜引兵決戰,斬賊六百級,乃克入,城上歡叫,慆與下迎泣,表其功於朝,授監察御史。圍凡十月乃解,卒完一州。

初,讜求救也,過家十餘,未嘗見妻子,得糧累二十萬。讜子及兄子客廣陵,托慆曰:"使先人不乏祀,公之惠也。"後以功第一,拜亳州刺史,徙曹、泗二州。乾符末,終嶺南節度使。

方讜之少,耕於野,有牛斗,眾畏奔踐,讜直前,兩持其角,牛不能動,久而引觸,竟折其角。里人駭異,屠牛以飯讜。然讜癯短,才及中人。後貴,力亦少衰雲。

黃碣,閩人也。初為閩小將,喜學問,軒然有志向。同列有假其筆者,碣怒曰:"是筆它日斷大事,不可假。"後戰安南有功,高駢表其能,為漳州刺史,徙婺州,治有績。劉漢宏遣兵攻之,兵寡不可守,棄州去,客蘇州。

董昌為威勝軍節度使,表碣自副,久乃應。及昌反,碣諫曰:"大王拔田畝,席貢輸之勤,位將相,非有勳業可紀。今不能盡忠王朝,乃自尊大,一日誅滅無種矣。桓、文不侮周室,曹操弗敢危漢。今王僻嬰一城,乃為大逆,何邪?碣請舉族先死,不能見王之滅。"昌怒曰:"碣不順我邪?"斥出之。碣移書幕府李滔曰:"'順天'建元,以愚策之,針可為槊邪?"或竊其書示昌,昌令使者斬之。使以首至,昌詬曰:"賊負我,三公不肯為,而求死邪?"抵溷中,夷其家百口,坎鏡湖之南同瘞焉。昌敗,有詔贈司徒,求其後不能得。

昌已殺碣,滔亦遇害,乃召會稽令吳鐐問策,鐐曰:"王為真諸侯,遺榮子孫而不為,乃作偽天子,自取滅亡。"昌叱斬之,族其家。又召山陰令張遜知御史台,固辭曰:"王自棄,為天下笑。且六州勢不助逆,王據孤州以速死,謂何?遜不敢以身許王也。"昌惡之,曰:"遜不知天意,議邪說拒我。"囚之。他日謂人曰:"我無碣、鐐、遜,何乏事?"即害之。

孫揆,字聖圭,刑部侍郎逖五世從孫也。第進士,辟戶部巡官。歷中書舍人、刑部侍郎、京兆尹。昭宗討李克用,以揆為兵馬招討制置宣慰副使,既而更授昭義軍節度使,以本道兵會戰。克用伏兵刀黃嶺,執揆,厚禮而將用之,曰:"公輩當從容廟堂,何為自履行陣也?"揆大罵不詘,克用怒,使以鋸解之,鋸齒不行,揆謂曰:"死狗奴,解人當束之以板,汝輩安知?"行刑者如其所言,詈聲不輟至死。昭宗憐之,贈左僕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