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新唐書》卷一百七十八 列傳第一百三



臣前所謂"欲氣之和也,在遂其性以導之"者,當納人於仁壽也。夫欲人之仁壽也,在立制度,脩教化。夫制度立則財用省,財用省則賦斂輕,賦斂輕則人富矣;教化脩則爭競息,爭競息則刑罰清,刑罰清則人安矣。既富矣,則仁義興焉;既安矣,則壽考至焉。仁義之心感於下,和平之氣應於上,故災害不作,休祥存臻,四方底寧,萬物鹹遂矣。

臣前所謂"救災旱在乎致精誠"者。臣謹按《春秋》,魯僖公一年之中,三書"不雨"者,以其人君有恤人之志也;文公三年之中,一書"不雨"者,以其人君無閔人之心也。故僖致誠而旱不害物,文無恤閔而變則成災。陛下有閔人之志,則無成災之變矣。

臣前所謂"廣播殖在乎視食力"者。臣謹按《春秋》:"君人者必時視民之所勤。人勤於力則功築罕,人勤於財則貢賦少,人勤於食則百事廢。"今財食與力皆勤矣,願陛下廢百事之用,以廣三時之務,則播植不愆矣。

臣前所謂"國廩罕蓄,本乎冗食尚繁"者。臣謹按《春秋》:"臧孫辰告糴於齊。"《春秋》譏其無九年之蓄,一年不登而百姓飢。臣願斥游惰之人以篤耕殖,省不急之費以贍黎元,則廩蓄不乏矣。

臣前所謂"吏道多端,本乎選用失當"者,繇國家取人不盡其材、任人不明其要故也。今陛下之用人也,求其聲而不求其實,故人之趨進也,務其末而不務其本。臣願核考課之實,定遷序之制,則多端之吏息矣。

臣前所謂"豪猾逾檢,繇中外之法殊"者,以其官禁不一也。臣謹按《春秋》,齊桓公盟諸侯不日,而葵丘之盟特以日者,美其能宣明天子之禁,率奉王官之法,故《春秋》備而書之。然則官者,五帝、三王之所建也;法者,高祖、太宗之所制也。法宜畫一,官宜正名。今又分外官、中官之員,立南司、北司之局,或犯禁於南則亡命於北,或正刑於外則破律於中,法出多門,人無所措,繇兵農勢異,而中外法殊也。臣聞古者因井田以制軍賦,間農事以脩武備,提封約卒乘之數,命將在公卿之列,故兵農一致,而文武同方,以保乂邦家,式遏亂略。太宗置府兵台省軍衛,文武參掌,閒歲則橐弓力穡,有事則釋耒荷戈,所以脩復古制,不廢舊物。今則不然。夏官不知兵籍,止於奉朝請;六軍不主武事,止於養階勛。軍容合中官之政,戎律附內臣之職。首一戴武弁,疾文吏如仇讎;足一蹈軍門,視農夫如草芥。謀不足以翦除奸凶,而詐足以抑揚威福;勇不足以鎮衛社稷,而暴足以侵害閭里。羈紲藩臣,乾陵宰輔,隳裂王度,汩亂朝經。張武夫之威,上以制君父;假天子之命,下以御英豪。有藏奸觀釁之心,無伏節死難之誼。豈先王經文緯武之旨邪!臣願陛下貫文武之道,均兵農之功,正貴賤之名,一中外之法,還軍衛之職,脩省署之官;近崇貞觀之風,遠復成周之制:自邦畿以刑下國,始天子而達諸侯,可以制猾奸之強,無逾檢之患矣。

臣前所謂"生徒惰業,繇學校之官廢"者,蓋國家貴其祿,賤其能,先其事,後其行,故庶官乏通經之學,諸生無脩業之心矣。

臣前所謂"列郡乾禁,繇授任非人"者,臣以為刺史之任,治亂之根本系焉,朝廷之法制在焉,權可以御豪強,恩可以惠孤寡,強可以御奸寇,政可以移風俗。其將校曾更戰陣,及功臣子弟,請隨宜酬賞。苟無治人之術者,不當任此官,即絕乾禁之患矣。

臣前所謂"百工淫巧,繇制度不立"者,臣請以官位祿秩制其器用車服,禁以金銀珠玉,錦繡雕鏤。不蓄於私室,則無盪心之巧矣。

臣前所謂"辨校葉"者,繇考言以詢行也;臣前所謂"形於恥格"者,繇道德而齊禮也;臣前所謂"念生寡而食眾,可罷斥惰游"者,已備於前矣。臣前所謂"令煩而治鮮,要察其行否"者,臣聞號令者,治國之具也。君審而出之,臣奉而行之,或虧益止留,罪在不赦。今陛下令煩而治鮮,得非持之者有所蔽欺乎?

臣前謂"博延群彥,願陛下必納其言;造廷待問,則小臣其敢愛死"者。昔晁錯為漢削諸侯,非不知禍之將至,忠臣之心,壯夫之節,苟利社稷,死無悔焉。臣非不知言發而禍應,計行而身僇,蓋痛社稷之危,哀生人之悔,豈忍姑息時忌,竊陛下一命之寵哉?昔龍逄死而啟商,比干死而啟周,韓非死而啟漢,陳蕃死而啟魏。今臣之來也,有司或不敢薦臣之言,陛下又無以察臣之心,退必戮於權臣之手,臣幸得從四子游於地下,固臣之願也。所不知殺臣者,臣死之後,將孰為啟之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