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新唐書》卷一百九十一 列傳第一百一十六



安金藏,京兆長安人。在太常工籍。睿宗為皇嗣,少府監裴匪躬、中官范雲仙坐私謁皇嗣,皆殊死,自是公卿不復見,唯工優給使得進。俄有誣皇嗣異謀者,武后詔來俊臣問狀,左右畏慘楚,欲引服。金藏大呼曰:"公不信我言,請剖心以明皇嗣不反也。"引佩刀自剚腹中,腸出被地,眩而仆。後聞大驚,輿致禁中,命高醫內腸,褫桑〈者土〉紩之,閱夕而蘇。後臨視,嘆曰:"吾有子不能自明,不如爾之忠也。"即詔停獄,睿宗乃安。當是時,朝廷士大夫翕然稱其誼,自以為弗及也。

神龍初,母喪,葬南闕口,營石墳,晝夜不息。地本卬燥,泉忽涌流廬之側,李冬有華,犬鹿相擾。本道使盧懷慎上其事,詔表闕於閭。景雲時,遷右武衛中郎將。玄宗屬其事於史官,擢右驍衛將軍,爵代國公。詔鑱其名於泰、華二山碑以為榮。卒,配饗睿宗廟廷。大曆中,贈兵部尚書,謚曰忠。以子承恩為廬州長史。中和中,又擢其遠孫敬則為太子右諭德。

王同皎,相州安陽人,陳駙馬都尉寬曾孫也。陳亡,徙河北。長安中,尚太子女安定郡主,拜典膳郎。太子,中宗也。桓彥范等誅二張,遣同皎與李湛、李多祚即東宮迎太子,請至玄武門指授諸將。太子拒不許,同皎進曰:"逆豎反道,顯肆不軌,諸將與衙執事刻期誅之,須殿下到以系眾望。"太子曰:"上方不豫,得無不可乎?"同皎曰:"南將相毀家族以安社稷,奈何欲內之鼎鑊乎?太子能自出諭之,眾乃止。"太子猶豫,同皎即扶上馬,從至玄武門,斬關入。兵趨長生殿太后所,環侍嚴定,因奏誅易之等狀。帝復位,擢右千牛將軍,封琅邪公,食實戶五百。主進封訟主,拜同皎駙馬都尉,遷光祿卿。

神龍後,武三思烝濁王室,同皎惡之,與張仲之、祖延慶、周憬、李悛、冉祖雍謀,須武后靈駕發,伏弩射殺三思。會播州司兵參軍宋之愻以外妹妻延慶,延慶辭,之愻固請,乃成昏。延慶心厚之,不復疑。故之愻子曇得其實。之愻兄之問嘗舍仲之家,亦得其謀。令曇密語三思。三思遣悛上急變,且言同皎欲擁兵闕下廢皇后。帝殊不曉,大怒,斬同皎於都亭驛,籍其家。同皎且死,神色自如。仲之、延慶皆死。憬遁入比干廟自剄,將死,謂人曰:"比干,古忠臣,神而聰明,其知我乎!後、三思亂朝,虐害忠良,滅亡不久,可乾吾頭國門,見其敗也。"憬,壽春人。後太子重俊誅三思,天下共傷同皎之不及見也。睿宗立,詔復官爵,謚曰忠壯。誅祖雍、悛等。

先是,許州司戶參軍燕欽融再上書斥韋後擅政,且逆節已萌。後怒,勸中宗召至廷,撲殺之。宗楚客復私令衛士極力,故死。又博陵人郎岌亦表後及楚客亂,被誅。至是,俱贈諫議大夫,備禮改葬,賜欽融一子官。

同皎子繇尚永穆公主,生子潛,字弘志。生三日,賜緋衣、銀魚。幼莊重,不喜兒弄。以帝外孫,補千牛,複選尚公主,固辭。元和中擢累將作監。吏或籍名北軍,輒驕墯不事,潛悉奏罷之,故不戒而辨。監無公食,而息錢舊皆私有,至潛,取以具食,遂為故事。

遷左散騎常侍,拜涇原節度使。憲宗與對,大悅,曰:"吾知而善職,我自用之。"潛至鎮,繕壁壘,積粟,構高屋偫兵,利而嚴。遂引師自原州逾硤石,取虜將一人,斥烽候,築歸化、潘原三壘。請復城原州,度支沮議,故原州復陷。穆宗即位,封琅邪郡公,更節度荊南。疏吏惡,榜之里閭,殺尤縱者。分射三等,課士習之,不能者罷,故無冗軍。大和初,檢校尚書左僕射。卒於官,贈司空。

吳保全字永固,魏州從。氣挺特不俗。睿宗時,姚、巂蠻叛,拜李蒙為姚州都督,宰相郭元振以弟之子仲翔托蒙,蒙表為判官。時保全罷義安尉,未得調,以仲翔里人也,不介而見曰:"願因子得事李將軍可乎?"仲翔雖無雅故,哀其窮,力薦之。蒙表掌書記。保全後往,蒙已深入,與蠻戰沒,仲翔被執。蠻之俘華人,必厚責財,乃肯贖,聞仲翔貴胄也,求千縑。會元振物故,保全留巂州,營贖仲翔,苦無貲。乃力居貨十年,得縑七百。妻子客遂州,間關求保全所在,困姚州不能進。都督楊安居知狀,異其故,資以行,求保全得之。引與語曰:"子棄家急朋友之患至是乎!吾請貣官貲助子之乏。"保全大喜,即委縑於蠻,得仲翔以歸。始,仲翔為蠻所奴,三逃三獲,乃轉鬻遠酋,酋嚴遇之,晝役夜囚,沒凡十五年乃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