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新唐書》卷一百六十七 列傳第九十二



累進司農卿,擢拜京兆尹,封嗣道王。怙寵而愎,不循法度。貞元二十年旱,關輔飢,實方務聚斂以結恩,民訴府上,一不問。德宗訪外疾苦,實詭曰:"歲雖旱,不害有秋。"乃峻責租調,人窮無告,至撤舍鬻苗輸於官。優人成輔端為俳語諷帝,實怒,奏賤工謗國,帝為殺之。或言:"古者,瞽誦箴諫,雖恢諧托諭,何誅焉?"帝悔,然不罪實。

故事,京兆避台官。實嘗與御史王播遇,而騶唱爭道。播鉤責從者,實怒,奏播為三原令,廷辱之。惡萬年令李眾,誣逐虔州司馬,以所善虞部員外郎房啟代之。其怙權作威若此。公卿為讒短遷斥者甚眾,專情謷色見顏間。權德輿為禮部,而實私薦士二十人,迫語曰:"套用此第,不爾,君且外遷!"德輿雖拒之,然常憚其誣。吏部每奏科目頗嚴密,以杜請託,實公詣曹劫請趙宗儒,無所畏。

詔書蠲人逋租,實格詔固斂,畿民大困,官吏皆被榜罰,掊取二十萬緡。吏乞貸豪厘,輒死。按之無罪者,猥曰"死亦非枉",復殺之。專以殘忍為政。順宗在諒暗,不逾月,實殺數十人於府。貶通州長史。市人爭懷瓦石邀劫之,實懼,夜遁去,長安中相賀。以赦令內移,死虢州。

皇甫鎛,涇州臨涇人。貞元初,第進士,又擢制科,為監察御史。居喪游處不度,下除詹事府司直。久之,遷吏部員外郎,典南曹,鈐制吏奸,稍知名。進郎中,遷累司農卿,判度支,改戶部侍郎。憲宗方伐蔡,急於用度,鎛裒會嚴亟,以辦濟師,帝悅,進兼御史大夫。蔡平之明年,遂同中書門下平章事,猶領度支。

鎛以吏道進,既由聚斂句剝為宰相,至雖市道皆嗤之。崔群、裴度以聞,帝怒,不聽。度乃表罷政事,極論鎛奸邪苛刻,天下怨之,將食其肉。且言:"天下安否系朝廷,朝廷輕重在輔相。今承宗削地,程權赴闕,韓弘輿疾討賊,非力能制之,顧朝廷處置能服其心也。若相鎛,則四方解矣。請授以浙西觀察使。"其辭切至。帝以天下略平,亦欲崇台沼宮觀自娛樂,鎛與程異知帝意,故數貢羨財,陰佐所欲,又賂吐突承璀為奧援。故帝排眾論,決任之,反以度為朋黨,不內其言。

鎛乃益以巧媚自固,建損內外官稟佐國用,給事中崔植上還詔書,乃止。帝斥內帑所余,詔度支評直,鎛貴售之以給邊兵,故繒陳彩,觸手輒壞,士怨怒,聚焚之。裴度以其事聞,鎛指所著靴曰:"此內府所出,牢韌可服,彼言不可用,詐也。"帝信之。鎛銜度,乃與李逢吉、令狐楚合擠之,出度太原。又以崔群有天下重望,勁正敢言,後議帝號,鎛乃譖群抑損徽稱。帝怒,逐群湖南。

鎛罷度支,進門下侍郎平章事。嘗與金吾將軍李道古共薦方士柳泌、浮屠大通為長年藥,帝惑之。穆宗在東宮,聞其奸妄,始聽政,集群臣於月華門,貶鎛崖州司戶參軍,死其所。

泌者,本楊仁晝也,習方伎。道古薦於鎛,召入禁中,自雲能致藥為不死者,因言:"天台山靈仙所舍,多異草,願官天台,求采之。"起徒步拜台州刺史,賜金紫。諫臣固爭,以為列聖亦有寵方士,未嘗使牧民,帝曰:"煩一州而致長年於君父,何愛哉?"後不敢言。泌驅吏民採藥山谷間,鞭笞苛急,歲余無所獲。懼詐窮,舉族遁去,浙東觀察使捕得。鎛與道古營解,乃復待詔翰林。帝餌泌藥,浸躁怒不常,宦侍懼,以弒崩。大通自言百五十歲,鎛敗,與泌皆誅。初,吏責泌妄,答曰:"皆道古教我。"解衣即刑,卒無它異。

鎛之貶,前坊州刺史班肅以嘗僚,獨餞於野,朝廷義之,擢為司封員外郎。

鎛弟鏞,字龢卿,第進士。鎛為相時,任河南少尹,見權寵太盛,每極言之,鎛不悅,乃求分司為太子右庶子。鎛敗,朝廷賢之,授國子祭酒。開成初,以太子少保卒。鏞能屬文,工詩。為人寡言正色,衣冠甚偉,不屑世務,所交皆知名士。著書數十篇。

王播,字明易攵,其先太原人。父恕為揚州倉曹參軍,遂家焉。播,貞元中與弟炎、起皆有名,並擢進士,而播、起舉賢良方正異等。補盩厔尉。以善治獄,御史中丞李汶薦為監察御史。雲陽丞源鹹季坐賕免,賂有司復得調,播劾解其官。歷侍御史。李實為京兆尹,與播遇諸衢。故事,尹當避道揖,實不肯。播移文詆之。實大怒,表播為三原令,將折之,播受命,趨府謝如禮。邑中豪強犯法,未嘗輒貸,歲終課最。實重其才,更薦之,德宗將擢以要近,會母喪解。還,除駕部員外郎。長安令於頔奴客與民盜馬,吏系民而縱奴,播捕取,均其罰。遷工部郎中,知御史雜事。刺舉不阿,有能稱。關中飢,諸鎮或閉糴,播以為言,三輔不乏。歷虢州刺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