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新唐書》卷二百一十一 列傳第一百三十六



惟岳少為行軍司馬、恆州刺史,寶臣死,軍中推為留後,求襲父位,帝不許。趣護喪還京師,以張孝忠代之。田悅為請,不聽。遂與悅、李正己謀拒命。府小史胡震、私人王他奴等專畫反計。府屬邵真泣曰:"先公位將相,恩甚厚,而大夫違命縗絰中,愚固惑焉。魏近且與國,不可遽絕,絕之速禍,請厚禮遣其使,徐更圖之;齊遠而交疏,不如械使者送京師,且請致討。上嘉大夫忠,所請宜許。"惟岳寤,使真作奏。震與將吏議不可,惟岳又從之。其舅谷從政,豪俊士也,切諫不納。

於是張孝忠以易州歸天子,天子詔朱滔與孝忠合兵討惟岳,盡赦吏士,購惟岳首有賞。惟岳與滔戰束鹿,大奔。遂圍深州。明年正月,率兵萬餘,使王武俊爭束鹿,田悅亦遣孟祐來助。武俊以精兵先陷陣,師卻。滔繢帛為狻猊,使壯士百人蒙以噪,趨惟岳軍,馬駭軍亂,因大敗,火其營去。於是深州日急,悅亦嬰城矣。惟岳懼,召真議遣使詣河東馬燧,令其弟惟簡見帝,斬大將謝罪,以兵屬鄭詵,身朝京師。孟祐知其謀,走告悅,悅使扈岌來讓曰:"敝邑暴兵,本為君索命節,豈為叛逆耶?雖見破於馬燧,而感激士大夫乘城拒守,以為後圖。今君信邵真讒間,欲歸悅之罪,以自湔盪,何負而然!不則遣祐還軍,無遺王師禽。若能誅真以徇,請事公如初。"惟岳懦不能決,畢華見曰:"大夫與魏盟未久,魏雖被圍,彼多蓄積,未可下。齊兵勁地廣,裾帶山河,所謂東秦險固之國,與相持維,足以抗天下。夫背義不詳,輕慮生禍。且孟祐驍將,王武俊善戰,前日逐滔,滔僅免,今合兩將,破滔必矣。惟審圖之!"惟岳見深圍未解,畏祐還,乃斬真以謝悅。明日復戰,又大敗。而康日知舉趙州聽命,惟岳益困,乃付牙將衛常寧兵五千,而俾王武俊騎八百攻日知。

武俊才雄,素為惟岳忌,及師行,謂常寧曰:"大夫信讒,吾朝不圖晏,是行勝與否,吾不復入恆矣!將以身托定州張公,安能持頸就刀乎?"常寧與副李獻誠曰:"君不聞詔書乎?斬大夫首以其官畀之。觀大夫勢終為滔滅,若倒戈還府,事實易圖,有如不捷,張公可歸也。"武俊然之。惟岳使要藉官謝遵至武俊壁議事,武俊與謀,使內應。至期,啟城門,武俊入,殺人廷中,無亢者。乃傳令曰:"大夫叛命,今且取之,敢拒者族!"士不敢動。武俊使裨校任越牽惟岳出,縊之戟門下,並殺鄭詵、他奴等數十人,使子士真傳首京師。帝盡赦其府將士,給部中租役三年。

真始事寶臣,掌文記,武俊表其忠,贈戶部尚書。其息呂擢冀州長史。

常寧在武俊時用事,為內史監,其後謀亂,誅。

惟岳異母兄惟誠,尚儒術,謙裕,寶臣愛之,使決軍事,以惟岳正嫡,固讓不肯當。其妹妻李納,故寶臣請惟誠復故姓,而仕諸鄆,為納營田副使,四為州刺史。

初,惟岳叛,弟惟簡以家僮票士百餘奉母鄭奔京師,帝拘於客省。及出奉天,惟簡將赴難,謀於鄭,鄭曰:"爾父立功河朔,位宰相,身未嘗至京師,兄死於人手。爾入朝,未識天子,不能效忠,吾不子汝矣!"督其行曰:"而能死王事,吾不朽矣!"乃斬關出,道更七戰,得及行在。帝見厚撫之,拜太子諭德,討賊有功。帝徙山南,惟簡以三十騎從,夜失道,馳至盩厔西,聞中人語,問天子所在,密語曰:"上在此。"帝見之流涕,執其手曰:"爾有母,乃能從朕耶?"對曰:"臣誓以死!"比明,北方有塵起,帝憂。惟簡登高曰:"渾瑊以騎來。"瑊至,遂決趨興元,惟簡前導。及帝還,封武安郡王,號元從功臣,圖形凌煙閣,賜鐵券。憲宗時,為左金吾衛大將軍,長史萬國俊奪興平民田,吏畏不敢治,至是訴於惟簡,即日廢國俊,以地與民。出為鳳翔節度使,市耕牛佃具給農,歲增墾數十萬畝。卒,年五十五,贈尚書右僕射。

子元本,輕薄無行。長慶末,與薛渾私侍襄陽公主,事敗,主幽禁中,元本以功臣子,貸死,流嶺南。弟銖,好學多識,有儒者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