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新唐書》卷二百一十一 列傳第一百三十六



王武俊字元英,本出契丹怒皆部。父路俱,開元中,與饒樂府都督李詩等五千帳求襲冠帶,入居薊。武俊甫十五,善騎射,與張孝忠齊名,隸李寶臣帳下為裨將。寶應初,王師入井陘,武俊謂寶臣曰:"以寡敵眾,曲遇直,戰則離,守則潰,銳師遠斗,庸可御乎!"寶臣遂以恆、定等五州自歸,共平餘賊,武俊謀也。奏兼御史中丞,封維川郡王。其子士真,亦沈悍有斷,寶臣倚愛,出入帳中,以女妻之。寶臣以疑殺許崇俊等,士真密結左右,故武俊免於難。

惟岳拒命,或言武俊有他志,武俊知之,出入導從才一二,未嘗接賓客。惟岳雖內疑,然見其屈損,又惜善斗,末忍殺。康日知以趙州降,惟岳謀伐之,皆曰:"武俊故心膂,先君命之使佐大夫,而士真又大夫女弟婿,今事急,宜去猜嫌以任之,不然,尚誰使?"乃遣與衛常寧將兵往。因謀執惟岳,而日知亦遣人邀說以禍福,武俊乃還兵,使人謂惟岳曰:"大夫與齊、魏同惡,今魏兵已敗,齊為趙州所限,幽州兵近在定,三軍且救死。聞有詔召大夫,宜亟歸。"惟岳惶遽出,遂縊。即遣其屬孟華奏天子。華辯對稱旨,德宗擢為兵部郎中,授武俊檢校秘書監兼御史大夫、恆冀觀察使。

是時,惟岳將楊政義以定降,楊榮國以深降,朱滔受而戍之。帝以定賜張孝忠,而日知為深趙觀察使。武俊怨不得節度而失趙、定,滔亦怨失深州,二人相結。武俊即縛使者送滔,與之叛。帝聞,詔華諭解,不聽。

時馬燧、李抱真、李芃、李晟討田悅,悅方困,武俊、滔救之,屯連篋山。帝詔李懷光督神策兵助討賊,軍就舍,氣銳甚,謂燧曰:"奉詔毋養寇,及壁壘未成擊之,可滅也。"乃縱兵入滔壁,殺千餘人。悅軍既屢北,不能陣。懷光緩轡觀之,武俊乘其怠,使趙萬敵等以二千騎橫突,而滔軍踵馳,王師亂,相蹈藉死,屍梗河為不流。懷光還走壁。武俊夜決河注王莽渠,斷燧餉路。燧計窮,而與滔素姻家,乃遣使謾謝滔曰:"老夫不自量,與諸君遇。王大夫善戰,天下無前,吾固宜敗,幸公圖之,使老夫得還河東,諸將亦罷兵,吾為言天子,以河北地付公。"滔亦陰忌武俊勝且不制,即謂武俊曰:"王師既敗,馬公卑約如此,不宜迫人以險。"答曰:"燧等皆國名臣,連兵十萬,一戰而北,貽羞國家,不知何面目見天子耶?彼行不五十里,必反拒我。"滔固許之。燧至魏縣,堅壁自固,師復振。滔慚謝,嫌隙始構矣。武俊使張鍾葵攻趙州,日知斬其首以聞。於是武俊與田悅等擅相王。武俊國號趙,以恆為真定府,命士真留守兼元帥;以畢華、鄭儒為左右內史,王士良司刑,王佑司文,士清司武,並為尚書;士則司文侍郎,宋端給事中,王洽內史舍人,張士清執憲大夫,衛常寧內史監,皇甫祝尚書右僕射,餘以次封拜。

建中四年,抱真使客賈林詐降武俊,既見,曰:"吾來傳詔,非降也。"武俊色動,林曰:"天子知大夫登壇建國撫膺顧左右曰:'我本忠義,天子不省,故至是。'今諸軍數表大夫至誠,上見表動色曰:'朕前誤無及矣。朋友失意尚可謝,朕四海主,毫芒過失,返不得自新耶!'今大夫親斷逆首,而宰相闍於事宜,國家與大夫烏有細故哉?朱滔以利相動,公何取焉?誠能與昭義同心,曠然改圖,上不失君臣之義,下以為子孫計。"武俊曰:"仆虜人也,尚知撫百姓,天子固不務殺人以安天下。今山東連兵比戰,骨盡暴野,雖勝尚誰與居?今不憚歸國,業與諸軍盟,虜性朴強,不欲曲在我,天子若能以恩盪刷之,我首倡歸命,有不從者,奉辭伐之,河北不五十日可定。"會帝出奉天,抱真將還澤潞,悅說武俊、滔踵襲之。林曰:"夫退軍,前輜重,後銳師,人心固壹,不可圖也。使戰勝得地,利歸於魏,不幸喪師,趙受其災。今滄、趙乃故地,故不取之?"武俊遂引而北,林復激之曰:"公異邦豪英,不應謀中夏。燕、魏幽險,彼王室強則須公之援,削則己欲併吞。且河北惟有趙、魏、燕耳,滔乃稱冀,心圖公冀州矣。使滔能制山東,大夫當臣事之,否則見攻。能臣滔乎?"武俊投袂曰:"二百年天子猶不能事,安能臣豎子耶!"乃定計通好抱真,而約馬燧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