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新唐書》卷一百六十八 列傳第九十三



於穆敬德,黎人皇之。惟貞厥符,浩浩將之。仁函於膚,刃莫畢屠。澤熯於爨,灊炎以澣。勃厥凶德,乃驅乃夷。懿其休風,是煦是吹。父子熙熙,相寧以嬉。賦徹而藏,厚我糗粻。刑輕以清,我完靡傷。貽我子孫,百代是康。十聖嗣於治,仁後之子。子思孝父,易患於己。拱之戴之,神其爾宜。載揚於雅,承天之嘏。天之誠神,宜鑒於仁。神之曷依?宜仁之歸。濮鈆於北,祝栗於南,幅員西東,祗一乃心。祝唐之紀,後天罔墜;祝皇之壽,與地鹹久。曷徒祝之,心誠篤之。神協人同,道以告之。俾彌億萬年,不震不危。我代之延,永永毗之。仁增以崇,曷不爾思?有號於天,僉曰嗚呼,咨爾皇靈,無替厥符!

宗元不得召,內閔悼,悔念往吝,作賦自儆曰:

懲咎愆以本始兮,孰非余心之所求?處卑污以閔世兮,固前志之為尤。始余學而觀古兮,怪今昔之異謀。惟聰明為可考兮,追駿步而遐游。絜誠之既信直兮,仁友藹而萃之。日施陳以系縻兮,邀堯舜禹之為。上睢盱而混茫兮,下駁詭而懷私。旁羅列以交貫兮,求大中之所宜。

曰道有象兮,而無其形。推變乘時兮,與志相迎。不及則殆兮,過則失貞。謹守而中兮,與時偕行。萬類芸芸兮,率由以寧。剛柔弛張兮,出入綸經。登能抑枉兮,白黑濁清。蹈乎大方兮,物莫能嬰。

奉訏謨以植內兮,欣余志之有獲。再明信乎策書兮,謂耿然而不惑。愚者果於自用兮,惟懼夫誠之不一。不顧慮以周圖兮,專茲道以為服。讒妒構而不戒兮,猶斷斷於所執。哀吾黨之不淑兮,遭任遇之卒迫。勢危疑而多詐兮,逢天地之否隔。欲圖退而保己兮,悼乖期乎曩昔。欲操術以致忠兮,眾呀然而互嚇。進與退吾無歸兮,甘脂潤兮鼎鑊。幸皇鑒之明宥兮,累郡印而南適。惟罪大而寵厚兮,宜夫重仍乎禍謫。既明懼乎天討兮,又幽慄乎鬼責。惶惶乎夜寤而晝駭兮,類鹿濩秬之不息。

凌洞庭之洋洋兮,溯湘流之沄沄。飄風擊以揚波兮,舟摧抑而回邅。日霾曀以昧幽兮,黝雲涌而上屯。暮屑窣以淫雨兮,聽嗷嗷之哀猿。眾鳥萃而啾號兮,沸洲渚以連山。漂遙逐其詎止兮,逝莫屬余之形魂。攢巒奔以紆委兮,束洶湧之崩湍。畔尺進而尋退兮,盪洄汩乎淪漣。際窮冬而止居兮,羈累棼以縈纏。

哀吾生之孔艱兮,循《凱風》之悲詩。罪通天而降酷兮,不亟死而生為!逾再歲之寒暑兮,猶貿貿而自持。將沈淵而隕命兮,詎蔽罪以塞禍?惟滅身而無後兮,顧前志猶未可。進路呀以劃絕兮,退伏匿又不果。為孤囚以終世兮,長拘攣而轗軻。

曩余志之脩蹇兮,今何為此戾也?豈貪食而盜名兮,不混同於世也。將顯身以直遂兮,眾之所宜蔽也。不擇言以危肆兮,固群禍之際也。

御長轅之無橈兮,行九折之峨峨。卻驚棹以橫江兮,溯凌天之騰波。幸余死之已緩兮,完形軀之既多。苟余齒之有懲兮,蹈前烈而不頗。死蠻夷固吾所兮,雖顯寵其焉加?配大中以為偶兮,諒天命之謂何!

元和十年,徙柳州刺史。時劉禹錫得播州,宗元曰:"播非人所居,而禹錫親在堂,吾不忍其窮,無辭以白其大人,如不往,便為母子永決。"即具奏欲以柳州授禹錫而自往播。會大臣亦為禹錫請,因改連州。

柳人以男女質錢,過期不贖,子本均,則沒為奴婢。宗元設方計,悉贖歸之。尤貧者,令書庸,視直足相當,還其質。已沒者,出己錢助贖。南方為進士者,走數千里從宗元游,經指授者,為文辭皆有法。世號"柳柳州"。十四年卒,年四十七。

宗元少時嗜進,謂功業可就。既坐廢,遂不振。然其才實高,名蓋一時。韓愈評其文曰:"雄深雅健,似司馬子長,崔、蔡不足多也。"既沒,柳人懷之,託言降於州之堂,人有慢者輒死。廟於羅池,愈因碑以實之雲。

程異,字師舉,京兆長安人。居鄉以孝稱。第明經,再補鄭尉。精吏治,為叔文所引,由監察御史為鹽鐵揚子院留後。叔文敗,貶郴州司馬。

李巽領鹽鐵,薦異心計可任,請拔擢用之,乃授侍御史,復為揚子留後。稍遷淮南等道兩稅使。異起退廢,能厲己竭節,悉矯革征利舊弊。入遷累衛尉卿、鹽鐵轉運副使。方討蔡,異使江表調財用,因行諭諸帥府,以羨贏貢。故異所至,不剝下,不加斂,經用以饒。遂兼御史大夫為鹽鐵使。元和十三年,以工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,猶領鹽鐵。異以錢穀奮而至宰相,自以非人望,久不敢當印秉筆。明年,西北軍政不治,議置巡邊使,憲宗問孰可者,乃自請行。會卒,贈尚書左僕射,謚曰恭。身歿官第,無留貲,世重其廉雲。

贊曰:叔文沾沾小人,竊天下柄,與陽虎取大弓《春秋》書為盜無以異。宗元等橈節從之,徼幸一時,貪帝病昏,抑太子之明,規權遂私。故賢者疾,不肖者媢,一僨而不復,宜哉!彼若不傅匪人,自勵材猷,不失為明卿才大夫,惜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