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新唐書》卷四十四 志第三十四



初,開元中,禮部考試畢,送中書門下詳覆,其後中廢。是歲,侍郎錢徽所舉送,覆試多不中選,由是貶官,而舉人雜文復送中書門下。長慶三年,侍郎王起言:"故事,禮部已放榜,而中書門下始詳覆。今請先詳覆,而後放榜。"議者以起雖避嫌,然失貢職矣。諫議大夫殷侑言:"《三史》為書,勸善懲惡,亞於《六經》。比來史學都廢,至有身處班列,而朝廷舊章莫能知者。"於是立史科及三傳科。大和三年,高鍇為考功員外郎,取士有不當,監察御史姚中立又奏停考功別頭試。六年,侍郎賈餗又奏復之。八年,宰相王涯以為"禮部取士,乃先以榜示中書,非至公之道。自今一委有司,以所試雜文、鄉貫、三代名諱送中書門下"。

大抵眾科之目,進士尤為貴,其得人亦最為盛焉。方其取以辭章,類若浮文而少實;及其臨事設施,奮其事業,隱然為國名臣者,不可勝數,遂使時君篤意,以謂莫此之尚。及其後世,俗益媮薄,上下交疑,因以謂按其聲病,可以為有司之責,舍是則汗漫而無所守,遂不復能易。嗚呼,乃知三代鄉里德行之舉,非至治之隆莫能行也。太宗時,冀州進士張昌齡、王公謹有名於當時,考功員外郎王師旦不署以第。太宗問其故,對曰:"二人者,皆文采浮華,擢之將誘後生而弊風俗。"其後,二人者卒不能有立。

寶應二年,禮部侍郎楊綰上疏言:"進士科起於隋大業中,是時猶試策。高宗朝,劉思立加進士雜文,明經填帖,故為進士者皆誦當代之文,而不通經史,明經者但記帖括。又投牒自舉,非古先哲王側席待賢之道。請依古察孝廉,其鄉閭孝友、信義、廉恥而通經者,縣薦之州,州試其所通之學,送於省。自縣至省,皆勿自投牒,其到狀、保辨、識牒皆停。而所習經,取大義,聽通諸家之學。每問經十條,對策三道,皆通,為上第,吏部官之;經義通八,策通二,為中第,與出身;下第,罷歸。《論語》、《孝經》、《孟子》兼為一經,其明經、進士及道舉並停。"

詔給事中李棲筠、李廙、尚書左丞賈至、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嚴武議。棲筠等議曰:

"夏之政忠,商之政敬,周之政文,然則文與忠敬皆統人行。且諡號述行,莫美於文,文興則忠敬存焉。故前代以文取士,本文行也,由辭觀行,則及辭焉。宣父稱顏子"不遷怒,不貳過",謂之"好學"。今試學者以帖字為精通,不窮旨義,豈能知遷怒、貳過之道乎?考文者以聲病為是非,豈能知移風易俗化天下乎?是以上失其源,下襲其流,先王之道莫能行也。夫先王之道消,則小人之道長,亂臣賊子由是生焉!今取士試之小道,而不以遠大,是猶以蝸蚓之餌垂海,而望吞舟之魚,不亦難乎?所以食垂餌者皆小魚,就科目者皆小藝。且夏有天下四百載,禹之道喪而商始興;商有天下六百祀,湯之法棄而周始興;周有天下八百年,文、武之政廢而秦始並焉。三代之選士任賢,皆考實行,是以風俗淳一,運祚長遠。漢興,監其然,尊儒術,尚名節,雖近戚竊位,強臣擅權,弱主外立,母后專政,而亦能終彼四百,豈非學行之效邪?魏、晉以來,專尚浮侈,德義不修,故子孫速顛,享國不永也。今綰所請,實為正論。然自晉室之亂,南北分裂,人多僑處,必欲復古鄉舉里選,竊恐未盡。請兼廣學校,以明訓誘。雖京師州縣皆有國小,兵革之後,生徒流離,儒臣、師氏,祿廩無向。請增博士員,厚其稟稍,選通儒碩生,間居其職。十道大郡,置太學館,遣博士出外,兼領郡官,以教生徒。保桑梓者,鄉里舉焉;在流寓者,庠序推焉。朝而行之,夕見其利。"

而大臣以為舉人循習,難於速變,請自來歲始。帝以問翰林學士,對曰:"舉進士久矣,廢之恐失其業。"乃詔明經、進士與孝廉兼行。

先是,進士試詩、賦及時務策五道,明經策三道。建中二年,中書舍人趙贊權知貢舉,乃以箴、論、表、贊代詩、賦,而皆試策三道。大和八年,禮部復罷進士議論,而試詩、賦。文宗從內出題以試進士,謂侍臣曰:"吾患文格浮薄,昨自出題,所試差勝。"乃詔禮部歲取登第者三十人,苟無其人,不必充其數。是時,文宗好學嗜古,鄭覃以經術位宰相,深嫉進士浮薄,屢請罷之。文宗曰:"敦厚浮薄,色色有之,進士科取人二百年矣,不可遽廢。"因得不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