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新唐書》卷一百三十二 列傳第五十七



張孝忠子茂宗尚義章公主,母亡,遺言丐成禮。帝念孝忠功,即日召為左衛將軍,許主下降。乂上疏,以為:"墨縗禮本緣金革,未有奪喪尚主者。繆盩典禮,違人情,不可為法。"帝令中使者諭茂宗之母之請,乂意殊堅。帝曰:"卿所言,古禮也。今俗借吉而婚不為少。"對曰:"俚室窮人子,旁無至親,乃有借吉以嫁,不聞男冒凶而娶。陛下建中詔書,郡、縣主當婚,皆使有司循典故,毋用俗儀。公主春秋少,待年不為晚,請茂宗如禮便。"帝曰:"更思之。"會太常博士韋彤、裴堪諫曰:"婚禮,主人几筵聽命,稱事立文,謂之嘉,所以承宗廟,繼後嗣也。喪禮,創巨者日久,痛甚者愈遲,二十五月而畢,謂之凶,所以送死報終,示有節也。故夫義婦聽,父慈子孝。昔魯侯改服,晉襄墨縗,緣金革事則有權變。安有釋縗服,衣冕裳,去堊室,行親迎,以凶瀆嘉,為朝廷爽法?"疏入,帝迂其言,促行前詔,然心嘉乂有守。

十八年,遷起居舍人,轉司勛員外,皆兼史任。帝嘗登凌煙閣,視左壁頹剝,題文漫缺,行才數字,命錄以問宰相,無能知者。遽召乂至,答曰:"此聖歷中侍臣圖贊。"帝前口以誦補,不失一字。帝嘆曰:"雖虞世南默寫《列女傳》,不是過。"會詔問神策軍建置本末,中書討求不獲,時集賢學士甚眾,悉亡以對。乃訪乂,乂條據甚詳。宰相高郢、鄭珣瑜嘆曰:"集賢有人哉!"明日,詔兼判集賢院事。父子為學士,儒者榮之。

順宗既葬,議祧廟,有司以中宗中興之君,當百代不遷。宰相問乂,乂曰:"中宗即位,春秋已壯,而母后篡奪以移神器,賴張柬之等國祚再復,蓋曰反正,不得為中興。凡非我失之,自我復之,為中興,漢光武、晉元是也。自我失之,因人復之,晉孝惠、孝安是也。今中宗與惠、安二帝同,不可為不遷主。"有司疑曰:"五王有安社稷功,若遷中宗,則配饗永絕。"乂曰:"禘袷功臣,乃合食太廟。中宗廟雖毀,而禘祫並陳太廟,此則五王配食與初一也。"由是遷廟遂定。遷兵部郎中。與許孟容、韋貫之刪正制敕三十篇,為《開元格後敕》。李錡誅,詔宗正削一房屬籍。宰相召乂問:"一房自大功可乎?"答曰:"大功,錡之從父昆弟。其祖神通有功,配饗於廟,雖裔孫之惡,而忘其勛,不可。""自期可乎?"曰:"期者錡昆弟。其父若幽死社稷,今以錡連坐,不可。"執政然之。故罪止錡及子息,無旁坐者。

未幾,改秘書少監,復兼史館修撰,與獨孤郁、韋處厚修《德宗實錄》。以勞遷右諫議大夫。裴垍罷宰相,而李吉甫惡垍,以嘗監修,故授乂太常少卿。久之,遷秘書監,累封義興縣公。卒,年七十五,贈禮部尚書,謚曰懿。

乂在朝廷久,居史職二十年。每有大政事議論,宰相未能決,必咨訪之,乂據經義或舊章以參時事,其對允切該詳。初以是被遇,終亦忤貴近,介介不至顯官。然資質樸直,遇權臣秉政,輒數歲不遷。嘗疏裴延齡罪惡及拒王叔文,當世高之。結髮志學,老而不厭,雖甚寒暑,卷不釋於前,故能通百家學,尤明前世沿革。家藏書至萬五千卷。初名武,憲宗時因進見,請曰:"陛下今日偃武修文,群臣當順承上意,請改名乂。"帝悅。時討王承宗兵方罷,乂恐天子銳於武,亦因以諷。它日,帝見侍御史唐武曰:"命名固多,何必曰武?乂既改之矣。"更曰慶。群臣乃知帝且厭兵雲。乂論撰百餘篇。

五子:係、伸、偕知名,仙、佶皆位刺史。

係善屬文,得父典實。大和初,授昭應尉,直史館。明年,拜右拾遺、史館修撰,與沈傳師、鄭澣、陳夷行、李漢參撰《憲宗實錄》。轉右補闕。宋申錫被誣,文宗怒甚,係與左常侍崔玄亮涕泣苦諍,申錫得不死。歷膳部員外、工禮兵三部郎中,皆兼史職。開成末,轉諫議大夫。宰相李德裕惡李漢,以係友婿,出為桂管觀察使,人安其治。復坐漢貶唐州刺史。宣宗立,召為給事中、集賢殿學士判院事。轉吏部侍郎,歷興元、鳳翔節度使。懿宗初,拜兵部尚書,以弟伸位丞相,懇辭,乃檢校尚書右僕射,節度山南東道,封淮陽郡公。徙東都留守,卒。子曙,字耀之。鹹通末,由進士第署鄂岳團練判官,除虞、工二部員外,改起居郎。黃巢之難,曙闔門無噍類,以是絕意仕進,隱居沈痛。中和二年,表請為道士,許之。